他忍住了沖上去的舉動,跟著他們一路。
那個男生的舉止很是輕佻,但她似乎并不在意,他們甚至在摩天輪下熱.吻。
日暮下,兩個相擁的人,影子被拖得很長很長,像一副美好的畫,他只覺刺眼。
抬眼間,卻在人群中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他急了,看了看因為即將閉園而漸漸少下去的人,想了想,提步走向了西南面的那座小矮墻,果不其然,在那里看到了兩個利索的翻墻的身影。
他攥緊了手,很快又松開,等兩人翻過,才跟了上去。
不出意料的,那兩人手牽著手走進了上回他和她的小旅館。
兩人去里面會干什么,他不用想也知道,哦,或許還有很多很多的男人。一想到這他便感覺心口如刺梗著一般一扎一扎的難受。
他失魂落魄的往前走著,不知道該去哪里,父親又去出差了,不知何時會回,一周?兩周?家里冰冷冷的沒有人氣一樣,心里也冰冷冷的是因為她的背叛,還是為了當時的怯懦?
她不再是他的,又或許從來也不是他的。
不過萍水相逢的巫山一.夜罷了。
他看到了不遠前的一個網吧,他走了進去,在里面包了夜。
他打了一夜的游戲,雖是第一次玩,但很快從生疏到熟練,聰明的人或許學什么都快吧。他在里面殺紅了眼,似乎明白了,那些班里的男生為何會點開游戲便是一個通宵。
似乎只有暫時的沉迷,才能麻痹自己,才能逃避現實。
那是他第一次去網吧,也是他第一次徹夜未歸。
好像為了她,破了好多好多的第一次,他想。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他便找回了那家小旅館,在小旅館對面的早餐店里點了碗吃的,結了賬后,便開始死死的盯著小旅館的出口,他在等著她的出現,他有很多很多想要問她。
八點光景,他看見那個男生先走了,又過了將近二十分鐘,他看見她走了出來,一個月以來一直折磨著他的身影;一個月以來想想又不敢想的身影;一個月以來似乎深入骨髓的身影。
哪怕化成灰都能認出來的身影。
他的身體似乎比大腦更先反應過來,他已沖出了早餐店,直奔她而去。
似乎到了她面前,他才反應過來,他的大腦似乎當了機,明明平時連尖子班里最難的壓軸大題也能解出來,連整頁的化學方程式都能很快背出的大腦,在來到她面前時,說不出哪怕一個字。
不知該說什么,不知該怎么說,想質問她,但話到嘴邊,卻死死吐不出一個字。
只能徒勞的盯著她。
“哦,是你呀。”她先開了口。
“你還記得我?”他下意識的說到,脫口而出后才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多蠢的問題。
她笑了。很好看,他想。
“你在干什么?”他終是問了出來。“我看到了,和那個男生。”他的眼里布滿了血絲,死死盯著他問,一反以往的溫柔,可在那一刻他真的很想聽到她的回答。應該是猙獰而丑陋的吧,后來的他想。
“就像和你做的一樣,我和他.做,他給我錢。我就這么活著。”那一刻的她冷漠極了,一句話便斬斷了他所有的設想,所有他為她準備好的被逼無奈的理由。
“哦,這樣啊,那祝你生意興隆。”他用平生最大的力氣,說了最狠的話,然后狼狽的轉身離開。
他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也再沒有去過那個樂園,那個地方。
直到,六年后,似乎一切都遺忘了,他事業有成、年少有為,他不復那時的單純,卻也一如往昔般溫柔。
他來到了那家游樂園附近的大酒店,代表公司的交涉成功完成后,猶豫再三,時過境遷,他再一次走進了那個游樂園。
他心懷僥幸,又很矛盾,他想見到她,又不敢見到她。這么多年了,早已不會再出現了吧,他輕斥了一下自己。
但事情啊,總不會和他想的那般發展。
他還是遇到了她,在他走出游樂園,來到那家小旅館時。
那里環境極差,六年了,這里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在這樣的環境里,西裝筆挺的他,顯然有點格格不入,時不時有過路的人看他。
許多不知名的暗蚷在腐爛的角落里,茍延殘喘的繁衍著,卑微又令人作嘔。
小旅館旁的巷子里,一堆人圍著,隱約有奇怪的聲音發出。
他不想湊熱鬧,轉身將要離開,這時,巷子里的人散開了,似是結束了。
他出于好奇,回頭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覺全身血液凍結般的冷。
是她,那個女人,那個令他難受了好久好久的女人,她全身光.裸,身上從脖子開始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跡,臉頰消瘦,身體也似乎大不如從前,慘白慘白的,皮包骨的手臂,在森冷的巷子里,似乎是鬼片現場。
不難猜出,在她身上發生了什么,她緊抱著身上不能弊體的破碎衣物,掙扎著往前爬。
前方是一包不知名的東西,應該是剛剛那群人落下的,她或許感受到了旁邊站著的人的視線,或許是她不在意吧,他想。
看到她那個樣子出現在他的眼前。心口劇烈的疼,那是憐憫嗎?還是心疼啊?他不知道。他脫掉了身上的西裝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
因這舉動,她抬頭看了看他,她攥緊了摸到的那包東西,哆嗦著手打開,從里取出了一段似煙的東西,“有火嘛?”,她沙啞著聲音半瞇著眼睛抬頭問,她的身體在抖,隱約有癮發作的樣子,很恐怖。
他從西裝褲里掏出了打火機,幫她點著,她連忙低頭吸著,似乎手上拿著的是傾世的財寶。
煙一縷一縷的散開,籠罩了她,慢慢的他看不清她的臉了,但隱約覺得有一抹視線,盯著他看。
“哦,是你呀。”她說。似乎沒什么感情,和多年前一樣。
“跟我走吧。”似是自己也沒想到,但一如六年前,脫口而出。
她先是愣了愣,然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了,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笑,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很久很久,她笑夠了“你走吧,謝謝你的笑話和外套。”
那一瞬間他死心了,當拼盡所有力氣,不計所有后果許出的承諾,被當做笑話粉碎后,他死心了。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煙以燃盡露出了她的臉,他看不懂她臉上的表情,似乎從來也沒看懂過。
“你好自為之。”他冷冷的說道,轉身走了,徹底的。
不久后,紅杉市的一則新聞報道震驚了很多人。
報道的大致內容是:毒.癮.女孩自首。后,毒.癮.女孩在獄.中自.殺,調查發現,其并無親人,秉持死者為大理念,警.方幫其在紅杉火葬場火化入土。六月二十三日紅杉新聞社報道。
后來,紅杉游樂園多了個溫柔的男人,他的編號是0327。
后來,他在游樂園待了很久很久,待到把小鹿哥哥熬成了小鹿叔叔。
后來,他再沒戀愛過。
記得嗎?我們相遇的日子是0723,7月23。
記得嗎?我們玩過這里所有的項目。
記得嗎?我的名字是陸聞槿。
無人回答。
沒有關系,我記得,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