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客棧里幾人無所事做,又央著韓長載軟磨硬泡,沈書終于答應韓長載,在這漳州城內好好游玩一番。當然,沈書還想趁這個機會勘查一下霧云山的周邊。畢竟除了韓長載一人是真心出來游玩的,其余三人還是不敢放寬心,必須時時警惕。
出了停蕓客棧,幾人直往前走,遇到分岔路口拐了個彎,就繞進了一條繁華的街道。街道兩旁店肆林立,清晨的朝陽暖暖的普灑在烏瓦屋檐上,給熱鬧的街道平添了幾分光芒與暖意。
韓長載就在街心逛游著,這瞟一眼那看一會兒,聽著街旁傘下下小商販的叫賣聲,嗅著酒館里的酒水香。越往前走,看到敞開的當鋪,仿佛還能聽得到里面的銅板銀子響。
沈書回頭尋韓長載時,就看見剛吃完早飯的人,現在雙手捧著剛爆開的糖炒栗子,駐足觀賞著對面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大個的,看著就直流口水。在這一眾挑擔賣菜,駕車送貨,購置商品討價還價的人中,沈書卻一眼看見了韓長載。多大個兒的人,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憨憨傻傻的。或許以前真不該拘著他,他就這樣的脾性,該順著他的天性,讓他天真如初。
想來,他的父皇母后一定給了他一個很快樂的童年,才能長成這樣一個干干凈凈的少年。
“喂,還不快跟上。”這傻子……
“好嘞,娘子”韓長載屁顛兒屁顛兒的跟上來,夾在沈書和靜萱中間,自然地挽起了沈書的右手。
靜萱看著這樣一個大男人在街上公然拉著同為男子裝扮的沈書,實在是有傷風俗。默默地向韓助安方向移動,直走的韓助安自然能感受到突然靠近的靜萱,又想起昨日韓長載同他說的話,心里滿是甜意,連腳步也輕快了幾分。就這樣,四人在街道上挺和諧的走了起來,各有小心思。
“娘子,中午我們吃什么呀?”
最怕和諧的氣氛突然被不和諧的聲音打破。沈書看著旁邊的人,她這是要嫁給什么奇葩呀。這活該是一頭豬吧,成天想著不是吃就是玩,咋一點兒出息都沒有。
“放手。”
“啊?”自己說錯什么話了?他攏共不就說了一句話嘛。
“靜萱,我們兩個去逛逛吧。”沈書看著與她隔了一個人的靜萱,她簡直不能和韓長載多待。
“別啊!”韓長載一聽這話,立馬抓緊了沈書。自己的媳婦好不容易擊敗了個齊飏,別又來個同性姑娘,他防不勝防呀。
在韓長載止住這一聲前,無人看見韓助安聽到沈書的話時那一份下意識的抬手,分明就不想讓靜萱走啊。總之韓長載現在是處處討人嫌。
“來,我倆好好說說。”韓長載拉著沈書往前走了幾步,與另兩個人拉開了距離。
“別總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樣子。”
“娘子,你說你咋和我大哥一樣不開竅呢。你沒看見我哥和阿萱姑娘那樣啊,什么叫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你不能做堵住他們兩之間的臭石頭啊。”韓長載循循教導,一臉面色鄭重,說得義正言辭。搞得以為這樣就能掩飾和沈書兩人獨處的意圖。
“助安他……”最靜萱也有意思?
“娘子啊,你看我哥各方面條件呢也不錯,人又不花心,以后肯定會對阿萱姑娘一心一意的。不如我們就做個好事,成全那兩人吧。”
“我說服靜萱,你攛掇助安?”沈書正愁靜萱的終身大事呢,這不巧了嗎,有她和韓長載兩人撮合,還怕不能把月老這根紅線擰過來?
“分工合作,各自愉快。”
“成交。”
為什么突然有一種成交罪惡交易的感覺?沈書撫了撫胸脯,這是好事,自己慌什么呀。可能就是來自和韓長載合作的不靠譜吧。他這個家伙,不是沈書故意貶低,實在是這幾日來,除了吃,他還干過什么人事?
“那現在我們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
“……”,她就知道,這人死不靠譜。
“你看他們兩人一起走著,聊著聊著,一來二去這不就有了感情的基礎嗎?”歪理確實是這個理兒。
“你別不信啊,現在我倆就是要給他們留足空間,而我們……哼哼哈哈~”娘子,為夫真是太辛苦了,絞盡腦汁終于有了和你獨處的機會。
“靜萱,你暫時就和助安一起逛逛吧,那個,我,他,我們……”沈書實在說不出她要和韓長載兩人獨處的話,只是不這樣說,靜萱怕是不會放她走。
“你們兩個去吧,別管我。好好的玩啊,暫時也沒有什么急事,什么時候玩好了再回來。”靜萱一副“我懂,我都懂”表情,立馬會意。
而沈書就在好像聯手賣了靜萱的愧疚中和韓長載遠去。可憐她那單純的阿萱,還真以為是她自己想和韓長載培養感情。如果后來她知道了,會不會怒的把她拖出去給砍了,咦~不能想。賣都賣了,潑出去的水不能回頭。既然信了韓長載,就不能后悔,因為他會做出讓你更后悔的事。
沈書就在韓長載牽手下,扭扭捏捏的走到了前方。看到一個岔路口,繞在一個小攤后面偷偷的看遠處的靜萱和韓助安。
一大早上的,出行的路人極其多。各家的小孩兒也跟在大人身后出來趕集市,滿是新奇與歡喜。人群擁擠,韓助安下意識地抬起臂膀護著靜萱,不讓旁人碰著她。畢竟人多混亂的,別出了什么事才好。看著這一幕,沈書才放下心來,安心的留下那倆人。
“娘子,我好看嗎?”
看那兩人入神,渾然沒注意旁邊的韓長載干什么。扭頭一瞅,一個青寮鬼怪面具就猛地出現在了沈書面前,嚇她一大跳。
“你整天就可勁兒的幼稚吧。”大白天的,誰沒事兒在街上帶個面具啊。
“娘子,你也戴一個吧。”韓長載順手從小攤兒旁拿起一個奶狗面具,瞧著乖乖巧巧的。
“我不。”
“戴嘛,戴嘛~”
這廝竟公然在街上撒起嬌來,不是沈書頂不住,實在是覺得丟人。你知道在眾人歡聊時突然打了個嗝,放個屁是什么樣的感覺嗎?沈書此時就像那樣,就兩字,尷尬!都快鉆進地縫里去了。下回她保證,說什么她也絕對不會再和韓長載單獨出來。
“好,我戴!”沈書咬牙切齒,戴上面具也就不用這么丟臉了吧。
“行了吧。”
“娘子戴上面具也好看。”
“就你嘴貧。”
“娘子,我想吃那個扒雞腿兒。”
“不僅嘴貧,而且嘴饞。”
“我這不是為了嘴巴更甜嘛,不信娘子你嘗嘗。”
“登徒子。”
我也沒干出什么事啊,某人眨巴著大眼睛。
“要幾個?”
“嗯?”
“要幾個腿兒。”沈書看著委屈巴巴的韓長載,這廝一直在揪著他自己的手,雖然看不見他的神情,沈書卻知道這廝自個兒又委屈上了。
“一個,一個就夠了。”有娘子陪著就是好呀,通體舒暢,又心情愉快。
“在這兒等著我,別走開了。”留下這一句,沈書就走向了前方的小吃鋪。
看起來這店生意還挺好,排隊買的人也多。等了前一撥人買完之后,沈書終于等到了某人心心念念的扒雞腿兒。選了最大的一個,瞧著肉汁鮮嫩的。店鋪老板麻溜兒的給她包了起來,道了句客官走好,熱情的招呼著,沈書的心情也是極好。
轉頭處,就看見韓長載帶著青寮鬼怪面具,站在街對頭。
“不是說讓你站在那兒等我嗎,怎么一個人跑到這兒了,萬一出了事情怎么辦?”沈書笑吟吟的走向韓長載,卻不見那人如往常一樣撒歡兒的喊她娘子。剛一走進,就見韓長載跑了出去。
“你跑什么呀?這不是你要吃的扒雞腿嗎,不就買的晚些嗎,你別氣呀。”沈書追到一個巷子里才停了下來,這廝跑得還挺快。
“阿載。”沈書撫上韓長載的肩頭,一摸上去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只見那人快速的從袖里抽出一把短刃,眼疾手快地捅向沈書。好在沈書敏捷,那人的短刃捅的倒是不深,沒什么大礙。自己閑在了許久,果然警惕性都下降了幾分。看來是與韓長載待久了,韓長載!她既然遇到了危險,那他……
不與那人戀戰,將那人打傷后也沒有去追,快步的回首尋找韓長載。出了巷子,只見街頭前方的亂哄哄的。心里咯噔一聲,那個傻子,不會真出了什么事吧?沈書加速了步伐,趕到小攤前卻被一副痛心的景象驚住。只見韓長載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眉頭緊鎖,雙手沾滿鮮血,捂在自己的小腹上。
“阿載!”沈書忙上前來,扶住韓長載,慌慌張張。一股失去感在她腦中蔓延。
“娘子,我,我一直沒,沒有離開。等,等著你回來。”
“你是傻子嗎!遇到危險不會躲嗎,看到刺客不會跑嗎,你要是,你要是出現了什么意外,”我該怎么辦?
“娘子,別哭……”
“誰哭了。”誰會為了一個傻子哭泣。然而就在這一混亂的場面下,沈書卻像一個孩子,毫不掩飾的哭泣起來,肩膀抖抖擻擻。像個丟了全世界的孤苦人。
“娘子,我很乖,你別丟了阿載。”
“你別說了,我帶你去找韓助安,你一定會沒事的。”
“韓長載,你要是敢死,我就不承認那門婚事,我要你一輩子都娶不到媳婦。”
“瞧你,還說我傻,你不也凈說些傻話。我要是死了,你不得守寡啊。”
“韓長載,我不允許你出事。你要是死了,我才不給你守寡,你不是不想讓我嫁給別人嗎,我立馬就嫁給齊飏你信不信?誒,你別暈啊。”看著眼睛慢慢閉上的韓長載,沈書真的慌了。周圍人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跑的跑,叫的叫,這片混亂中顯得她格外無助。
“呃,打擾一下,這位公子,你懷里的公子其實沒有什么大礙。”一個清爽的男聲響起,沈書抬頭,是個面生的人。
“你是?”
“在下行走江湖,今偶然碰見此亂,這些刺客,也是在下除去。”
“多謝俠士。”沈書難以相信,若是沒有這個人,她回來見到的會是怎樣的韓長載?
等等,刺客?剛才她太過投神,竟忽視了韓長載身邊倒下的刺客。再細看這一片血泊,分明就不是韓長載的,好家伙,這玩意兒竟敢欺騙她,找打!
下一秒,只見某假死的人摸著自己的耳朵嗷嗷直叫。果然,他就是嫌自己命長,自找苦吃。
“還快壽命將近,嗯?我現在就送你去閻王殿下見閻王。”
“我錯了,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娘子饒命。”韓長載哪里敢再裝下去,立馬跳了起來。其實他就是腹部中了一刀,還是極淺。幸虧那位俠士相救,不然他就真的見不到沈書了。
“娘子,雖然我沒那么嚴重,但好歹也是受了傷的,你不能對我如此無情啊。”韓長載一臉哭腔,低頭抹淚時,卻看見沈書腰間也染紅了一片。她也受傷了?
“娘子,你怎么了?”
“和你一樣,死不了。”這倒霉催的,就說不能出來,一出門就遇不到好事。也不知道靜萱和韓助安怎么樣了,是不是也遇到了危險。
“娘子?”一旁的俠士聽著兩人對話,發蒙的問。兩人一個大漢,一個書生,哪里有女子呢?
“俠士,是這樣的啊,我同娘子兩人相許已有幾載,無奈迫于世俗壓力,如今迫不得已才于漳州私奔,不料經遇此險事。我和娘子兩人情投意合,世間好事多磨,為何獨獨我與娘子遭遇這么多坎坷?真是太不容易了,心酸啊!嗚嗚嗚嗚~”韓長載一臉正經的瞎扯,龍陽之好!虧他也說的出來,也不管對方接受不接受的了。果然和韓長載出來就不能搞點兒人事,成天凈整那些鬼扯的。
“理解,理解。”那俠士卻并未出現任何震驚的神情,一笑而起,頗有幾分儒雅的氣度。望著那兩人,露出了友善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