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世界
黑發的男孩沉默地在荒蕪的大地上行走著,拎著一個背包,披著一條破布。
破敗的外表讓他顯得疲憊而可憐。
但他的眼睛卻炯炯有神,深邃的黑眸淡定地注視前方,清秀的小臉沒有一絲表情。
這里是一片平原,類似非洲大草原的環境,干硬的土地上長滿了枯黃的雜草。
男孩看上去只有三四歲,小小的身體隱沒在齊腰高的草叢中,亂七八糟的草葉糾纏在四周,阻隔了視線,遮擋著前方。
但這“四歲”的男孩似乎知道該怎么走。
在一片枯黃中,他撥開堅硬的莖葉,在縫隙中穿行,總能找到最適合的路徑。
身后傳來“梭梭”的聲音,像是風吹過草葉的動靜,但他知道那是一只小型生物,應該是一只兔子。
四面八方的振動、光影傳入他的腦海,構成了現實的模型,周圍的一切仿佛都無所遁形,后方草叢中的那一團物體也不例外。
但洛紙并未在意,因為在他構建的模型中,前方不遠處有一塊異常的陰影,從形狀上看似乎是一頭犬形生物,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也許是一頭狼,也許是一頭鬣狗,也許是其他生物,體型有洛紙的兩倍大。
它已經發現洛紙了,隔著茂密的草叢,男孩仿佛能看到它嗅到不尋常的氣味后俯下身子,緩緩靠近的樣子。
模型中這只野獸的投影距離洛紙已經不超過十個身位,換算比例大約是十五米左右。
這個距離對獵食的野獸來說已經是可以突刺的距離,也許下一秒它就會對那不到一米高的男孩發起進攻。
后面的兔子似乎察覺到危險的氣息,突然從原地竄出,逃向后方。
“……來了!”
洛紙小臉上滿是淡漠。
面前的草叢搖搖晃晃,然后左側邊沖出一張血盆大口。
……
一道沉悶的碰撞聲傳來,躲在一棵樹下的兔子再次受驚,竄進草叢,不知所蹤。
灰狼在空中旋轉,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一叢草中,又翻滾了一段距離。
它現在很懵,全身骨頭像散了架,腰部似乎有點折了,它現在在思考人生,為什么一只人類幼獸會有這么大的力氣?
它費力睜開被鮮血遮住的雙眼,驚恐地看著靠近的那只人類幼獸,嗷嗷亂叫。
剛才它發起進攻,卻被洛紙一拳打了回去,打中了眼角,差點讓它頸骨折斷。
奮力翻了個身,灰狼撒腿就跑,野獸的狡猾使它認識到對面人類的危險性。
但來不及了,它掙扎著跑了幾步,就被追上來的洛紙抓住了尾巴。
……
男孩今天已經進食過了,這只灰色的叢林狼可以避免被宰的命運,但對他來說還有別的用處。
洛紙通過適當的“教育”讓灰狼學會聽話,他要以他為坐騎。
扯住耳朵上的銀灰色毛發,洛紙翻身上“狼”。
這是一只不尋常的狼。
草原上的狼應該是棕黃色皮毛的草原土狼,而這只灰狼是叢林屬種。這一點從它削瘦舒長的身體可以看出。
洛紙本以為這是非洲一類的地方,之前所見的都和地球物種沒什么兩樣。
但這只灰狼不同。
洛紙盯著它灰色的毛發,透過縫隙可以看見皮膚,上面有一條條銀色的紋路。
陽光下,熠熠生輝的紋路像水銀般地流動。
他嚴重懷疑自己已經不在地球上了。
洛紙是一個“穿越者”,來自地球。
在一次意外中,他失去了生命。
但他再次醒來時,他已經躺在一片松軟的草坪上,頭頂是金合歡木的枯萎樹葉,灼熱的陽光給眼前的一切鑲上金邊。
三棵筆直的金合歡木圍成一圈,男孩就躺在中央。
他從事故現場直接到了一片長著稀疏樹木的荒原。
他清楚地記得過去的一切,但關于“穿越”的一切他沒有絲毫記憶。
嚴格來說還是有的,他還記得一個夢:
黑色的背景上一個個泡泡散發著微光,他在絮狀的液體中穿行,穿過一處黑暗區域,最后迎面而來的是無盡的紫黑色光芒……
這是他在草坪上清醒過來后的回憶。
夢中的一切清晰可憶,但洛紙恍然覺得這絕不是現實中的映襯。
就好像……是其他維度的感知被轉化為視覺效果。
洛紙回過神,看著身下的灰狼,像驅馬一樣,在狼臀上用力一拍,狼跑起來。
這匹灰狼比想象中的要聰明,一條尾巴像一條忠誠的獵犬一樣擺來擺去。
不過他最近見多了魔幻生物,早已見多不怪。
剛穿越時,他在夜里遇見一只散發熒光的鹿,從他的火堆旁走過。
約兩個月前,他親眼看見一只長著兩對翅膀的銀灰大鳥從谷地中飛起。
一個月加一星期前,他清晨醒來,發現自己的周圍覆蓋了一層冰霜,一條冰藍色的大蛇正從他睡覺的樹下爬過,通體剔透,像是由冰晶構成。
在這新的世界,他見到了許多地球上不可能存在的事物。
走了近三個月,走過荒原,穿過森林,游過海峽,趟過溪流,從山丘到谷底,在一片沙漠邊經過,最終來到這一片草原。
洛紙長吸了一口氣,心中迷茫:
這一路不知還要走多久。
坐在狼背上的感覺比想象中好很多。
雖然很顛簸,但他可以輕松把握平衡,座下的狼毛格外柔軟。
灰狼一顛一顛地跑著,男孩像騎士一樣前傾,但兩條小腿歡快地擺著,充滿了童趣。
洛紙在樹下醒來后便發現自己變成了幼童,一個不到四歲的孩子。
從水中的倒影可以看出還是自己的容貌,但他“返老還童”了。
變成孩子并沒有使他變得虛弱。
因為他又發現了自己的另一個變化:
他的身體變得堅韌,力量極大增強。
他可以走十幾公里都不是很疲憊,光腳在地面上行走也不會疼痛。拳頭用力打在樹干上,樹皮破開,但手上只有幾道白印。
他可以與野獸角力,蓄力后可以把灰狼打飛。
這份力量比地球上的普通成年人還高。
同時他的身體擁有了一種自愈能力。
曾經在躲避叢林中一頭大野豬的追殺時,他在反撲中扭斷了它的脖子,但也被它鋒利的獠牙頂破了側腰。
血液從傷口噴出,洛紙甚至透過口子看見了自己的內臟。
他那時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但這樣的傷口在他用樹葉包裹后,經過一夜的休息,第二天就結疤了。
到目前為止,除了會加劇能量消耗,變得饑餓,自愈還沒有其他副作用。洛紙受傷后的第二天就可以活蹦亂跳了。
這樣的能力已經不是身體素質好就能解釋了的。
但是,更大的變化在他的大腦,他的思維變得不同以往,五感和思維有了蛻變。
仿佛是一個曾經近視的人恢復了視力,眼前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豐富。
他的信息采集能力在生理上被加強了。
他還可以無比迅速地處理信息,甚至可以根據現實中的數據在腦海中構建出較精確的模型。
比起自愈,突然加強的思考能力更使他震撼。在思維敏捷的狀態下,他雖然并不會自怨自艾以前的自己智力低下,但也覺得在記憶中過去的思維十分艱澀,讓人難以容忍。
……
這些變化讓他的心態有點失衡。
但他沒有多想,因為新世界的危險不容許他走神。
哪怕他變“強”了,較兇猛的野獸他也無法對付,更別說那些魔幻生物,以及奇特而危險的地形。
這一路他走得很辛苦,前世二十幾年他從未去過野外,沒有絲毫相關真實經驗。
讓成年人野外求生都九死一生,更別說他現在只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
洛紙與死亡一次次擦肩而過。
不幸之中,幸運的是,他走的方向似乎是正確的。
因為這一路上,他所遭遇的危險是在減少的。
他醒來的那個荒原,雖然生物稀少,但游蕩著的都是兇猛狡詐的野獸,而且他還至少發現了三只魔幻生物。
洛紙用了十七天時間逃出那片危險的荒原,躲躲藏藏,避開了各種危險。
而最近幾天除了灰狼這個戰五渣,他就沒遇見過其他魔幻生物。
走得越遠,生物就越弱,危險等級也隨之降低。
有一點很奇怪,那些魔幻生物似乎對他沒有太大興趣。
在到達荒原邊緣的前一天,他遇見了一頭赤紅皮毛的“牦牛”,有三米高,正在吞吃一只花豹。
那只花豹他認識,已經追殺了他三個夜晚。
他跟不上花豹的速度,在它偷襲時很難防范。
然而讓他頭疼的大敵在這只魔幻生物面前不堪一擊。
當時洛紙躲在灌木叢后,一動不動。
牦牛看向他的方向,靜靜咀嚼著,很快吃完。隨后便邁著沉重的步伐迅速離開了。
洛紙身后已是一身冷汗。
那頭“牦牛”注意到他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未攻擊男孩。
除了荒原,他在其他地方再也沒看見過這么多的魔幻生物。
男孩心情放松,這片草原上的生物太弱了。
看著無邊的黃草,洛紙想打一只獵物燒烤一下。
躲在一叢陳年老草下的兔子打了個寒顫。
算了,畢竟早上剛吃過一頭黑羊。
那只羊迷迷糊糊地闖上洛紙的營地,洛紙也就很自然地把它宰了。
經過“穿越”的身體強化,他的胃口很好,能量需求很高,但半只羊已經足夠了。
在以前,他三天都吃不完這么多。
洛紙已經開始想念三個月前,下班后十字路口那家店的甜品了。
這三個月,洛紙一個人都沒見到,就好像新世界沒有人類一樣。
但洛紙知道,這個世界,一定存在人類。
他從包里掏出一張破破爛爛的紙,銅版紙上印著斑駁的地圖,標注著一些英文。
是的,英文。
憑他前世本科文憑,英語六級的水平,他可以辯識出上面的褐色文字。
至少,那個最大的地點標注:“London”(倫敦)他不可能不認識。
如果這是那個他所熟識的“倫敦”,那么一切就很有意思了啊。
這張地圖使洛紙確信人類的存在。
也是由于這張地圖,洛紙只是懷疑,卻不能確定自己還在不在地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