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六年。
這一年,莊煥亭已七歲,個子又長高了不少,白里透紅的臉蛋上鑲嵌著兩個小酒窩,一雙明亮的黑眼睛,已是美人胚子的模樣,學堂里幾乎所有的學子都成了她的好朋友,或是小跟班,但唯獨一個人例外,就是吹哨子的那個人。
那個人叫夏書文,是少年學堂里學習最不努力的一個人,同時也是學習成績最好的一個人。
她覺得夏書文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不喜歡交朋友,但是總是喜歡捉弄這些少年,當然,被捉弄的也包括她自己。
這個人很可惡,太可惡了!只有他不搭理自己,只有他對自己一點也不客氣,所以她也故意不搭理他,收老先生布置的題目時也故意落下他的不收,甚至經常向老先生告狀,描述著他的惡行,看到他被老先生教訓時她開心極了,她覺得她代表著正義。
這一天,下午申時,天空就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老先生猶然未覺,只顧著興高采烈的講著,中途,夏書文被老先生趕出了學堂。
莊煥亭和小茹在下面偷著樂。
“我再重申,若誰再不及時交我布置的作業,通通給我滾回家去,記住了否?”老先生拿著手里的戒尺重重的拍打在墻上。
一眾學子連忙諾諾點頭,生怕步了夏書文后塵。
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當一眾學子下了學堂的時候,天空依舊黑茫茫一片,只從烏云的間隙擠出幾點光亮,照著回家的路,奇怪的是已經如此光景了卻未見下雨。
每一個女孩子都是怕黑的,莊煥亭和小茹也不例外,一下學堂,借著還能看清回家的路,兩個人就一路小跑起來。
幾里地之后,兩人漸漸感覺體力漸漸不支,就停了下來,紛紛大口吸氣,累的噓噓帶喘。小茹抬頭看了看遠方若隱若現的炊煙,道:“已經,已經離家不遠了。”深深的喘了幾口氣,正想領著莊煥亭繼續往前走,不想莊煥亭的一句話,讓她突的停下了腳步。
“小茹,我怎么感覺有人跟著咱倆。”低低的話語讓小茹嚇了一跳,她雖然比莊煥亭大了六歲,但也是個小丫頭,她緊張的往后方望了望。
這時,兩個人都停下了腳步,豎起耳朵仔細聽,此時的傍晚顯得格外的靜,連蟲子都沒了聲音,兩個人甚至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每度過一刻,天空就更暗一分,遠處,好像有很細微的聲音,樹葉沙沙的左右搖擺,這聲音像是一片海浪,擊打著這兩個女孩的神經。
莊煥亭不由得抓了抓小茹的手。
“哪有什么人,竟自己嚇自己,走,馬上就到家了。”小茹覺得自己是個姐姐,不能讓小孩子看扁了,抓起莊煥亭的小手就往前走去。
莊煥亭越走越慢,緊張兮兮的四處張望。
“小茹姐姐,我聽大家說過,咱上學堂這條路以前有個亂墳,后來挖出來遷到了那面的林子里,不知道是真假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別瞎說,自己嚇自己。”小茹本來膽子就不大,聽莊煥亭這么一說,朝著前面的左方仔細看了看,不看還好,這一看可是三魂丟了七魄。
不遠處,在林子中有兩道紅光在若隱若現,兩道紅光間隔很近,像是人的眼睛一樣,一閃一閃,“瞪著”這兩個小女孩。
莊煥亭順著小茹的方向看過去,“啊!”一聲驚吼,她嚇得緊緊摟住了小茹,小臉煞白,舌頭也捋不直了,渾身嚇得抖的不停。
小茹經她這么一抱,終于回過來點神,鼓起勇氣再次仔細看向那兩處“鬼火”,她發現鬼火的上方有些不對勁,怎么往上面冒白煙呢。
此時漸漸起了風,涼風吹過,白煙向空氣中彌漫。
她對于這個“鬼火”也有些恐懼,一時間不敢有絲毫動作,可是隨著“鬼火”上面的白煙越來越濃,那兩道小紅光也越發暗淡起來。
小茹畢竟比之莊煥亭要年長幾歲,拉著莊煥亭的手,往前慢慢移動,而莊煥亭則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的任由小茹牽著。
一步。
又一步。
夜色越來越濃,光線也越來越暗淡了。
“嘎吱...嘎吱...”
兩人花白的小布鞋一步一步的挪動,踩在地上的沙石,發出唯一的一點響聲。
忽的,遠處微弱的紅光熄滅了。
“啊,它...它它它沒...沒沒了。”莊煥亭身體都不由得顫抖起來。
話音剛落。
一個白色的影子猛地出現在前面土丘后面,它沒有脖子,漆黑的五官仿佛畫在身體上一般,張牙舞爪的朝著莊煥亭兩個人沖了過來......
“哇!嗚嗚嗚.....”莊煥亭一下子跌倒在地,驚恐的看著沖過來的這個怪物,嚇得哭出了聲。
小茹也被莊煥亭拉倒在地,只覺得四肢發軟,張開了嘴,卻連聲音也發不出來,就眼睜睜的看著這個怪物沖了過來。
“哈哈哈哈!”白色怪物沖到近前,看見把兩個小姑娘嚇得哭的哭,叫的叫,頓時發出開心的笑聲,一把扯下白布。
這哪里是什么怪物,分明是個男孩子裝扮的。
“兩個膽小鬼!”男孩興奮的嘲笑著,樂在其中。
莊煥亭一眼就認了出來,哭著喊道:“夏-書-文!你個王八蛋!”
原來夏書文一早就來到了這里,莊煥亭對他的態度讓他極其不爽,憑什么被老先生教訓呢,都是因為這個小妮子,今天非給她個教訓不可,正趕上天氣陰沉,這里還有個小土堆,正好藏身,為了嚇唬她兩,他還找了一大塊白布,一頓涂抹,再加上兩根燒紅了的樹枝,正是天時地利都有了,這才有了此一出戲。
小茹也氣壞了,一股熱流沖到了腦門,爬起就要給夏書文一點顏色瞧瞧,她比夏書文整整高出一個頭來,不怕打不過他。
夏書文見勢不妙,猛地上前幾步,撐起長布往小茹頭上一蒙,對準了小茹的屁股就是一腳,完了頭也不回的撒腿就跑。
等著莊煥亭拉起小茹站起來后,這家伙早跑得沒影子了。
就這樣,這個小仇恨算是結下了,第二天,莊煥亭就通過自己的小朋友圈,組織了六七個人,堵在夏書文回家的路上。
這一堵,就接連三天。
第三天的傍晚,夏書文終于讓莊煥亭給逮了個正著,一群小朋友一開始選擇單挑,接連被夏書文揍倒了兩個后,大家就選擇無視規矩了,一哄而上,把夏書文揍得包頭亂竄,滿頭是包。
“我錯啦,我錯啦,小莊!莊姑娘!啊!哎呦!......”夏書文喊啥也沒有用,不由氣地大罵:“小潑婦,你這樣保你嫁不出去,你個母夜叉,哎呦!”
莊煥亭等人充耳不聞,更是加緊了追打。
當然,小茹也如愿以償的報了那一腳之仇,樂的美滋滋的,屁顛屁顛地忙前忙后,把準備好的糖果發給了這些小朋友。
最終結果是,夏書文被按在了樹上,滿臉被莊煥亭的毛筆圖了個遍,畫成了個大臉貓,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家。
“老爹,我今天可厲害了,一個人打一群。”夏書文見夏保真盯著他臉看,不由得脫口而出。
“哦?他們都被你打趴下了?”夏保真問道,他放下了手里的信件,一臉玩味的看著夏書文。
夏保真是原大夏國的一流高手,扶養夏書文后,也是經常讓夏書文站站樁,打打根基,他覺得一個人身懷武藝,總不是一件壞事。
“沒有,我雖然打不過一群,但他們也沒有把我打趴下。”夏書文得意的抬了抬腦袋,臉上畫的那只貓胡須一動一動,活靈活現。
“為何啊?”夏保真瞅了瞅他,這小子還挺厲害的嘛。
夏書文臉一囧,道:“因為......因為他們把我按在樹上打的。”
夏保真:“......”
夏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