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云朝顏的佳肴珍饈已經不知不覺吃去一半,主意沒想出來倒是品嘗出哪道菜多放了幾勺鹽,哪道又少放了幾勺醋,正事沒成還當了會兒這客棧八成是新上來的小廚子的品菜試驗人。
云朝顏輕輕一掃,那虛無的空氣之中暗色的影子還在不斷上下飄動,啟淵國的暗衛都精通一門“青云九式術”,以此可以隱沒身形于空氣做到化為虛無,只留下影子在地上。
從地上的影子來看,人似乎少了一半,約莫是在輪換,云朝顏嘴角上挑,將手中的酒盞不偏不倚地擲落,這二樓之下便是大廳,那酒盞落地剛好砸在一個高談闊論唾沫橫飛的大漢身邊。
酒盞落下其間飛濺而出的酒液自上而下幾近是一滴不落地灑在了那大漢的頭頂。
“誰!哪個扔的,給老子站出來,老子不撕碎你!”大漢怒目圓睜便拍案而起,連頭頂的酒液都來不及抹。
云朝顏不緊不慢從窗口探出半個身子,淡淡地掃了一眼,故意就好像沒有看到一般,又抽回身去,隨即那大漢身邊的小弟就頗為有眼力勁地指著云朝顏的雅間。
“老大,那女人看不起你!”
啪!
那老大反手一個耳光,將那頭發少了可憐的小弟抽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眼冒金星,滴溜溜地轉了三圈方才倒在地上。
“兄弟們,拿家伙!”
禁不起云朝顏刻意得挑釁又有沒頭腦小弟來相幫,這沖突算是就此拉開了。那一伙人舉著斧子,錘子,狼牙棒,見者紛紛避讓,膽戰心驚,龐大的體格和這勇猛的氣勢正好可以幫她拖住這些暗衛,到時候她便趁機開溜,擺脫他們。
云朝顏低聲暗笑,靜待對方怒氣沖沖夾帶著滿身的戾氣與烽火氣找上門來。
“就是你們這里吧!挑事膽敢挑在老子身上,在外面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好惹的嗎!”
“保護公主!”為首的暗衛小聲說了句,便現出了身,五六人立刻提刀戒備擋在了雅間之外。
“嚯,這么大的陣仗,你有刀又如何,兄弟們,舉起咱們的家伙。”
“跟他干!”
“敢看不起咱們老大,教訓他們!”
雅間之外戰斗一觸即發,云朝顏可無心留在此處,正欲借著這大好的時機抽身,忽聞一串極力壓抑的腳步之聲從屋頂上響起,訓練有素,整齊劃一,一聽便知來者不善。
“這是真遇上麻煩了?”這個念頭剛在腦海之中打了個轉,本能感覺到了危機的云朝顏后退一步,頭頂的房瓦劈里啪啦碎成一團,一個黑溜溜的東西伴隨著地動山搖的勢態砸了下來。
“公主小心!”
暗衛大喊,抽刀而出,刀鋒如同閃電一般倒劈而來,云朝顏大驚,下意識去摸腰間,不好,她的短刀早就在進入客棧之時被收走了,匆忙間彎身后腿用力便把整個人送入了桌下。
那沖上來的暗衛一刀沒中,還未來及作出反應背后襲來一擊狼牙棒,頓時傳來清脆的裂骨聲,聽著就感覺很疼。
而剛剛隨著黑影躍入的又是一批蒙面黑衣人,眼看雅間內混戰一片,正欲張嘴發問,被忽從身后襲來的大刀砍中后也顧不得分辨這當前是個什么狀況,刀鞘一扔也加入其中。
小小的雅間,這三撥人打得火熱,殊不知他們要找的人此刻正藏身于屋子正中間的雕花木桌下,寬大的桌布隱藏了桌下人的身子。
“嗷!貧道的乖徒兒啊,為師總算是見到你了啊,啊,你可有受傷,知不知道你都要擔心死師父了。”
老道便是那最初從屋頂上掉下來的黑衣人,本是打算裝作刺客引走那群暗衛助云朝顏脫身,哪里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他在前小心翼翼地爬屋頂,身后卻跟著一群真刺客。
“噓,安靜,我們現在還并未脫險。”云朝顏傾身捂住了老道的嘴,低聲道,“現在外面有三方人馬想要殺我,我們必須盡快逃出去!”
“三……三方!”老道被云朝顏的一番話嚇得渾身打了個顫,“乖徒兒,你,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你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像是玩笑嗎?”
云朝顏用手掌像饅頭夾菜一般夾著老道的兩邊臉,以一種嚴肅決然的神情注視著他。
“好吧,為師知道了。”
云朝顏收回手,賞給臭老道一個高深莫測叫做“早這樣不就完了”的表情,老道雖然是應下了,但還是心存疑惑。
“乖徒兒,這雅間內一是啟淵國暗衛,二是我引來的黑衣人,三是那伙吵吵嚷嚷使棍棒的,即便另外兩方想要殺你為師倒可理解,這保護你的啟淵國暗衛怎么會?”
“真正的褚流兒是如何死的?”事出從急,云朝顏飛快地開口道,“褚流兒是褚皇最為寵愛的女兒,但這并不代表任何人都會如同褚皇一般對待她,有時候備受寵愛也是一種罪過,先不管這些嫉妒她備受寵愛的,就說那褚流兒荒淫無度風評極差,想要取她性命的人也不在少數。”
老道經過云朝顏一番點撥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有人截取到了四公主詐尸的消息,從種渾水摸魚,意欲偽裝成啟淵國暗衛,假借保護公主之名實則是尋機會除掉公主!”
云朝顏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道:“十之八九,但究竟是不是偽裝嫁禍還未可知。”
啟淵國的通信掌握在那人之手,若是能被外人輕易截取,啟淵國怕是就擔不起這五洲共主國之位了。
云朝顏仔細地聽著屋子內的動靜,對著身后的老道勾了勾手叮囑道:“我找機會往外沖,你只要藏好便可,若是我被發現了,很容易就可以將他們吸引出去,而就算是發現不了,等到那幾伙人打不動了,你再找個時機出去。”
“等等!”
深知這是唯一的辦法,老道也趕忙拉住她,開始解身上的黑袍:“乖徒兒你穿上可在其中混淆視線。”
云朝顏準備得當,在頭發上摸索了一陣取下了固定發髻的簪子,前方雅間內已經聞到了血腥之味,她飛身旋出,寬大的裙擺被黑袍隱匿,雪白的簪子憑空遞出,凝結著猛烈的罡風之氣,直取距離門框最近的人。
與此同時,一聲短促的哨聲忽地從客棧之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