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急切的聲音在耳邊回旋,又張揚著鉆進女子的腦海中,激起一陣疼痛。
溫月悠頭疼至極,她不是已經跳崖死了嗎?
怎么?那么高的崖,她跳下去竟是還沒有命喪黃泉嗎?還是說,這里就是話本子里寫的黃泉路?
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她有些迷茫。
“小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呢!”
模糊間,溫月悠眼前隱約有一位身著粗布黃杉的陌生丫鬟,她掩面哭泣,又有些激動,看來這不是黃泉。
溫月悠有些遺憾。
“是你救了我嗎?”
簡陋的木床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吟,那丫鬟還沉浸在喜悅當中竟是沒聽著。無奈之下,她強撐著嗓門又重復了一遍。
丫鬟終于反應了過來,抽泣著回道,
“不是的,是…是一位公子將您送回來的。您被送回來的時候,渾身浴著血,就剩下一絲氣息了,奴婢…奴婢差一點就見不著您了,嗚嗚嗚嗚。”
這驚人的哭聲伴隨著大顆大顆的淚珠子,瞧著著實難受。
只是這話為何聽著些許不通呢?
送回來?這里瞧著不是江南老家,這丫鬟也確實眼生,難道是都城本宅?
還有這衣料,適才不覺得,現在才發現這料子款式老舊,溫家這幾年竟沒落至此?
越深思越覺得不對勁。
“別哭,且先與我說說,這是哪兒?”
丫鬟聞言,一時竟失了聲,目露驚痛,溫月悠耐心地等她緩過勁來,
“小姐,你不記得了?這是右相府邸,我是您的貼身丫鬟息兒,右相是您的父親。”
右相府邸?
這右相不早在七年前因為謀反被滿門抄斬了嗎?
后來天子一怒,下令廢除右相一職,從此再無右相。
可右相她曉得,兩位千金她也曾見過,并無息兒這個貼身丫鬟吶。
越聽越心驚,溫月悠有些不敢置信,卻又帶著幾分莫名期盼的問,
“那如今?”
“如今是啟初元年秋天。小姐,您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嗎?”
息兒焦急地握著溫月悠的手臂,這該如何是好?是傷到哪里了?小姐本來在府中處境就艱難,而今又得了失憶之癥,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辦?
那廂息兒心中難受,這邊溫月悠卻是頭腦混亂。
啟初元年,不是八年前嗎?離右相被抄家僅有一年。
也就是說,她跳崖跳到了八年前,現在不是自己的身體,這具身體的主人還是左相宿敵的女兒。
她讀過那么多的話本子,可沒有哪一本寫的如此驚世駭俗,超出了世人所能接受的范圍。
這實在聳人聽聞。
但摸著身下僵硬的床板,感受身上些許劣質的衣料,溫月悠深呼一口氣,事實是,她確實回到了從前,以別人的身份。
那這是不是意味著暮舟是不是也可能還活著?或者,和她一樣回到了過去。
捂著左心房,心臟跳動得厲害,溫月悠偏頭對息兒低聲語,
“息兒,你先扶我起來,躺了太久,我身子有些麻了。”
“好的。”
仍然有些難過的小丫鬟輕輕地托著自家小姐的病體,慢慢挪到桌旁的椅子歇著。
看著小姐坐穩了,才拿起粗陶茶壺倒了杯水置于桌上。
入口微涼的觸感令溫月悠頓了頓。
放下茶杯,環顧四周,入目的場景些許簡陋,這對主仆生活得過于磕磣了些。
堂堂一個丞相千金的閨房,沒有半分女兒家的氣息。
擺設沒有幾件,連個屏風都沒有,個別緊要物什也是次得很。
也不知道這是右相哪位千金,如此不得寵愛。
微微嘆了口氣,她有心想闡明原委,可望著欣喜又擔憂的小丫頭,溫月悠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才能不傷及這個護主的姑娘。
無論怎么說,都不合適。
因為她真正的小姐沒能挺過那一場重病,而她溫月悠只是個不知道積了什么福報的孤魂,占了她小姐的身體。
如果可以的話…她有些恍惚…可惜這世上不曾出現如果。
否則,當年就該陪著他,不能一起生,至少走的時候,陪他一起死。不用在那貧瘠的土地上化為腐朽,讓她連個祭拜的地方都找不到。
溫月悠低垂著眼看著茶水,她在這世上行尸走肉般過了五年,暮舟走后也帶走了她所有的情緒,也就是親手殺了耶瑪時通體的暢快讓她忍不住仰天大笑。
眼下重來一遍,顧暮舟還活著的可能讓她一時心緒難平。
所以對不起了,息兒,眼下她還不能暴露。
溫月悠聽見自己的聲音緩緩吐出,冷靜而克制,
“息兒,你家小姐我以前的事記不大清了。”
抬起玉手,摸著息兒的發髻,她喑啞著繼續,
“但此事不能聲張出去,你明白嗎?”
息兒懂事的點點頭,她知道的,要是大小姐和二小姐知道小姐如今的境況,怕是要藉此大作一篇文章,她的小姐處境就更艱難了。
溫月悠蒼白著臉笑了笑,
“乖,息兒能跟我說說我的故事嗎?讓你小姐我日后好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