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擁擠人潮逐漸退卻,巷子迂回往復(fù),息兒走得逐漸心慌,她偏頭想勸解小姐回去,卻看見溫月悠神色安然,隱隱間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
小丫鬟被這個(gè)發(fā)現(xiàn)弄得有點(diǎn)摸不著頭腦。
溫月悠的心跳得確實(shí)有些快。
雖然明面上她將自己的表情極力隱藏,但到底泄了幾分,讓自家丫頭拾了去。
于是小丫頭停了心思,抱著匣子默然不語,順從跟著小姐。
溫月悠的心十分不平靜,卻也該不平靜。
眼前青磚瓦巷,越走越窄,角落里雜草橫生,偶有蜘蛛出行看看自己的戰(zhàn)利品——這里與其他巷角并無不同。
但溫月悠就是覺得不一樣,這里的空氣不一樣,瓦礫不一樣,就連雜草都不一樣——這里的一切就像是被凝固的悠久歲月,經(jīng)年之后,仍能在淺淡中散著絲絲縷縷讓人追憶的醇香。
有多久沒來過,溫月悠記不大清。大概沒了人,這些死物也就無甚大意義。
恍若踩在云端,她帶著息兒一路前行,起先還能安撫安撫息兒,到后來,她已無心。
九曲百折,溫月悠停在一處胡同處,其實(shí)這胡同也沒什么稀奇,融在這墻壁里看起來索然無味。
大概唯一能吸引人的也就那牌匾了,
“悠鎖……”
小丫頭疑惑地念著。
“這名字好生奇怪,小姐你來這里做什么?”
溫月悠突然有些莫名緊張,攥緊了拳頭又緩緩放開,
“開鎖呀,你看……”
說著,她扯著嘴角指著“悠鎖”右下角。
“那里不是寫著開鎖專用嗎?”
“小姐……”,息兒突然皺起眉頭,“你嘴角在發(fā)抖。”
是不是生病了?
溫月悠偏頭看著她,笑得飄渺,
“是嗎?大概是想到馬上就要打開母親留給我的東西,有些激動(dòng)。”
語罷,溫月悠拿過息兒手上的匣子,率先走了進(jìn)去,
“咱們進(jìn)去吧。”
胡同里的空間不大,約莫兩間房和一個(gè)小院子,里面沒做什么裝飾,也沒有即將年關(guān)要貼的對聯(lián)和大紅福字——這里就像是與世隔絕的荒地。
其實(shí)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溫月悠計(jì)較著,她記得兩間房的門口都貼上了窗花,一間是小兔子一間是狐貍。院子里架了秋千,占了三分之一的地方。打開房間,里面有盆栽……種著蘭花、有作畫……是人像畫。
“姑娘是來開鎖的吧。”
溫月悠腦海里還在細(xì)細(xì)勾勒,一道溫潤聲音卻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這終究不是從前了。
抱著匣子偏頭,她努力溫婉的笑著,
“是啊,我來修鎖,很難的,你行嗎?”
“是啊,我來修鎖,很難的,你行嗎?”
同樣的話,不同的人說出來就是不同的味道。
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
男子有一瞬間想入神了,溫月悠又喚了他一聲,回過神來的男子驚覺自己走神,連忙歉意一禮,
“抱歉,剛剛走神了。姑娘放心,別的不說,我溫某開鎖是一絕,這鎖自然能開的。”
“臭屁。”
低低的一句。
男子疑惑了,
“什么?”
笑著望著對面的人,溫月悠搖搖頭,
“我說,那自然最好。”
這小姐有些奇怪,男子在心中默默下了結(jié)論。
“你為什么帶著面具?”
從剛剛進(jìn)來看到男子,他就帶著金屬面具,這面具遮了大半容貌,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那難見的微笑唇、挺翹的鼻尖、恰到好處的下巴。
溫月悠看著看著突然發(fā)此一問。
男子摸了摸臉上的面具,無奈答道,
“沒辦法,小時(shí)候玩火把自己燒傷了,只得以面具示人,不然我也不會(huì)住在這么偏僻的地方了。”
溫月悠聽著突然低下頭盯著匣子,嘴角揚(yáng)得愈發(fā)厲害,出去的話卻同情萬分,
“那可真是太難了。”
男子頗有其事的點(diǎn)點(diǎn)頭,
“確實(shí)很難。”
說完順著面前小姐的目光,心有所感,
“小姐要開的就是這鎖嗎?”
“是的。”
說著,溫月悠走上前將匣子給了對方。
男子對著匣子左看看右看看,神色逐漸凝重,金絲楠木用來做匣子,還有這鎖……也是稀奇古怪得很,在大梁他似乎沒見過這樣的鎖。
一直看著男子的溫月悠突然出聲,
“溫公子若是暫時(shí)解不開,我可以先將這匣子暫時(shí)存放在這里,等到過幾日我再來拿。這樣,可以嗎?”
男子抬起頭,他已然對這鎖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對于溫月悠的建議自是沒有理由拒絕。
歡歡喜喜將溫月悠主仆送出了門,男子回屋解鎖去了。
“小姐,你今日有些不一樣。”
從方才進(jìn)院子開始息兒就不太言語,直到此刻出門這才提到。
溫月悠摸摸息兒的頭,
“哪里不一樣?”
息兒眼底迷茫,她也不知道,就是覺得小姐今日很不一樣,無論是行為還是講話,但是她又說不好具體的。
溫月悠眼睛有些微紅,若不是仔細(xì)看是看不出來的。
她見到他了。
……
方才送那倆主仆離去的男子坐在桌前,拿著放大鏡細(xì)細(xì)觀察著匣子。
桌子旁邊放著剛剛掩面用的金屬面具。
“這鎖,怎么看都不是大梁的鎖。”
左右看了幾眼,男子終于下了定論。
“這是北努地域里的八卦鎖。”
只是自己雖識得,卻不甚了解,要想解鎖還得幾日才行。
男子把著匣子無奈作想。
低著頭久了,男子脖頸有些酸麻,揚(yáng)著頭抬起右手用著巧勁捏著。
面貌終于暴露在初雪季節(jié)。
那是剛剛歸家的懷化大將軍。
顧暮舟昨日剛到相府,母親說他瘦了,父親說他沒良心,既受不得母親的糖衣炮彈,也怕了父親的狂轟濫炸。
于是顧大公子逃到了自己還算安寧的地方。
這地方剛被他改了名字就來了客人,還險(xiǎn)些讓他慌了神。
幽幽嘆氣,顧暮舟忍不住喃喃埋怨,
“要不是小白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我也不至于靠著一點(diǎn)回憶過日子了。”
“唉,這月悠這次回信怎么這么慢?難道小白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不會(huì)……被煮了吧。”
顧暮舟在溫月悠的事情上一向愛胡思亂想。
不過,他相信小白不會(huì)的。
他沒養(yǎng)過蠢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