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鬼使神差走進了這家花店式的奶茶店。
這家店坐落于一個街角,沿著街角直走,便是中心花園了。棱便是從這中心花園逛到這奶茶店的。奶茶花店布置得很新穎,店門前是不知名的,每朵八九瓣的橘色花叢。花叢旁總是支著一塊小黑板--上面每天都寫著不一樣的勵志語錄。推開店門,懸于門頂的風鈴便會響起,好似提醒店主,好似歡迎顧客。走進花店,各種各樣的花都排列整齊,落地窗邊是一長桌,升降椅便可從桌上取下。抬眼一望,便發現,這家店是復式的,透過白色的欄桿可看到,上面有不少圓桌,每張圓桌都搭配著不同的花束及幾把椅子。
“歡迎光臨,請問您是買花,插花,還是點喝的?”店主是一個還算年輕的姑娘,她放下手中正在輕拭的藍底鏡,抬起頭,笑意盈盈地從柜臺迎上前來。就那么一瞬,她眼里閃過一絲詫異和晦暗。隨即又恢復了明朗。
陽光就這樣灑落在她如瀑一般的黝黑長發上。棱被這一幕所深深迷住了。后來棱在《鏡一樣的姑娘》中是這么描述她的:“重逢的那天,她身著大學時常穿的藍色碎花裙,輕輕放下了我送她的藍底鏡。笑意盈盈地迎上前來,對待普通顧客一般對待我這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棱自畢業后已經多年未心動了。可這一刻,他感到,他的心弦再一次被撥動了。他一眼便識出了她,她的音容笑貌,棱一輩子都刻在心頭。棱就若一顆鐵樹,能讓鐵樹開花的,只有她這一抹溫柔。
“嗯,一杯藍莓奶昔。”棱極力克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假裝淡然道。
“您樓上請,稍等片刻。”店主姑娘仿佛沒認出他來,言語間盡顯官方,可是微微顫抖的手,已經出賣了她。
她端著奶昔,忐忑地上了樓--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她小心翼翼地把奶茶放到桌上,她看著他手中的煙,莫名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心疼。她當年的他,還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陽光少年郎啊,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她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抽掉她手中的煙,卻又放下了。
“先生,抽煙不好。”她半天才憋出了這么幾個字。棱輕笑出聲。“你知道嗎,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她有著你一般的溫柔。”棱輕輕吐出一串煙圈,又喃喃道:“她喜歡玫瑰,上大學時,我追她,每天都送她玫瑰,可惜我是個窮小子,每天就送一支。她呢,也不嫌棄,反而覺得我真誠。你覺得呢?”
隨即而來的是一片沉默。棱在等,等現在的她的回答。過了一會兒,她抬起低著的頭,聲音略顯顫抖:“您也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但......只是像而已。”
棱了解她。她一向倔,自己不想承認的事,誰逼也沒用--同時,她的倔和懦弱仿佛是天生一對的。逃避,是她解決大多數棘手問題的方式。
棱的心宛若被撕扯著一般,疼到窒息。他深呼吸,既然她不想面對,那就讓他們曾經的美好成為一道心鏡吧,心鏡中,映射著他們最不敢面對的人,最不敢面對的自己。就是在那一瞬間,他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世人最可笑和荒唐的,莫過于把自己曾經最美好,最值得驕傲的回憶,封為不可觸及,但又經常掛念提起的事。正如,店主姑娘的那面不停擦拭的藍底鏡,但逃避那個送她藍底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