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昏迷是種什么樣的感受,方不圓也沒想過自己還會中毒“昏迷”。
就像現在的狀況,明明意識非常清晰,但就是身軀昏睡不醒。
血液中存在的納米機械早就解析出蜂毒的蛋白質結構,呈現出來的結果表明它屬于神經性毒素,毒性還極強,進入他體內的蜂毒不超過五納克,但直接就隨機切斷了大部分神經元之間的聯系。
納米機械識別而來的神經元實時狀態顯示圖整體飄紅,從中樞到末梢,能完整執行一個動作指令的通路居然還有幸存!
輕微勾一勾右手小拇指。
不過眼下顯示圖的紅色區域的大小正在衰減,催化效率驚人還結構穩定的蜂毒畢竟沒有多少,納米機械識別后已經激活免疫細胞,定向合成能夠高效抑制蜂毒的一段多肽。
但方不圓仍然醒轉不過來。
他能明顯感覺到有一股與自身不兼容的靈力正在體內盤旋,這部分的靈力就像另外一種毒素,同樣隔絕著意識和身體之間的聯系。
尤為可惡的是,雖然感覺這股靈力非常少,但就是比他體內自有的那兩縷靈力質量更高,體量更大!
好消息就是超出的比例尚可接受,體內的靈力沒有被吞噬殆盡,更是在不斷消耗補充,而蜂毒則是在慢慢減少。
此消彼長的速度不算快,方不圓預計自己再有六個小時便能將蜂毒的靈力給徹底消除。
現在倒是讓方不圓感到一絲后怕,也就是金蜂的尾刺才刺入一點便被崩碎,要是全給扎進肉里,怕是這身軀沒法要了,只能寄居在骨骼內的智能。
外界也很安靜,林夕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等待恢復的時間里方不圓不由反思自己。
這次能被蜂刺破防而導致中毒,一是五號的防御功能快到極限,讓蜂刺扎進了小點兒,二就是因為這個世界的特殊存在,靈力。
提升五號的性能必須得提上日程,配套的技術星艦中還能夠提供,但也不能光倚靠它,這靈修的個體能力實在是太變態了,沒到原來那種近乎解析宇宙本源的科技層次,現在要正面一對一的單挑,單純這身肉身是不行的。
機甲或許可以考慮,火力矩陣也不是不行,但都不入鄉隨俗,不太契合當下的環境,靈修能單點突破,也能范圍傷害,關鍵是隨時可以暴走,要是發展前兩者,總歸有不是機甲狀態的時候,這個時候被秒了會讓方不圓哭不出來。
身上攜帶的兩枚環保主義究極武器,一次性用品,六號七號小球,啟動也需要時間啊!
所以投入靈修的懷抱是必然的。
但是從落戶星艦到現在,三個月時間,傳送出去兩回,貌似沒有有目的地去獲取資源,構建空間通道的能源算是白白消耗了。
不能這樣了啊方不圓!
該干正事兒了。
不過話說回來,方不圓也不完全認為他一無所獲,至少這兩次“調研”的結果還是可以。
普通人的生活不好不壞,靈力的存在讓各種作物長得還不耐,即便耕種方式不咋先進,自然災害也偶有發生,但還是能吃得飽。
大楚國的選材制度也還穩定,去過的兩處郡城里,各處村莊最隆重的兩天便是每年各一回的文選武選。
文選涵蓋極廣,幾乎只要不涉及到靈力的行業都在其中,管理,商貿,手工業,農業,資源開采……概括地說便是選出普通人中在某方面有能力的人各司其職。
而武選相對簡單,就是篩選出能夠靈力修煉的人!
根據天賦的強弱給予不同層次的初始資源進行修煉教導,修行資源的開發與爭奪,境內境外靈獸的驅逐與殺伐,哪怕是保鏢與殺手的職業,同樣是被武選出來的人所覆蓋。
而除了大楚國的官方選拔,不少地方勢力也根據自身情況時不時地開展招新工作。
按理說大楚國會很興盛繁榮的,但江湖恩怨,血海世仇,利益沖突同樣糾纏在這片土地之上。
不可避免的力量決定了一切,能夠成為靈修是讓人羨慕的,成為強者更是人所共識!
方不圓認為的收獲便是知道了有文選這么個途徑,這讓他不必去每個村鎮,只需要在各個郡城便能找到大批的有學習天賦的文選天才。
重新走科技路線不那么需要人,走集眾路線卻大量需要人,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嗎。
這樣通過發展科技建設回歸熟悉的生活環境,還能慢慢提升靈力,還是很不錯的,兩不耽擱,但這條路線是長期計劃,眼前可以立馬上手的短期目標,方不圓也有了眉目。
毒!
用毒啊!
不對,搞研究的哪里能說是用毒呢!
切斷電子傳遞鏈,阻遏信號識別傳遞,多途徑交叉降解功能蛋白,基因序列大規模誘變,有機物結構失序……
單純地講,這個世界的用毒方式實在是太糙了。
不管是毒花毒草,還是毒蟲毒石,都是根據口口相傳或則書本上的經驗,還有不少從事高端職業煉藥師的人,尤其是嚴重偏科的那一小撮,專精毒丹毒藥毒物的毒師毒士。
經過一通有選擇性的藥材搭配,或則再來點兒處于天才構想和瞎搗鼓疊加狀態的操作,大功告成!然后找個仇人啥的看看效果,已有生產資料的丹藥當然可靠,要是原創的也有療效,那當然更能提升自身在圈子里的地位。
但是…
這也太糙了。
就他在月神教煉藥房里的見聞,那些資深煉藥師記得所有藥材的藥效,厲害些的更是能把握住單株靈藥內的紋理構造,每一步怎么煉藥才能提煉保存紋理,怎樣才能融合完善紋理都一清二楚,但整個煉藥過程都是奔著功效,或則說以紋理為指導進行的煉制。
靈修間用的毒藥,除了紋理還是紋理,單純用毒,從血肉機理上用毒能夠拿下什么層次的高手,貌似沒有什么可以拿來參考的案例。
畢竟沒人干過這!
紋理的克制關系方不圓暫時不打算考慮,就像這次蜂毒的靈力封鎖他的靈力一般,存在質和體量的關系,在他沒有靈力大突破前可以先不考慮。
加上靈藥也不是那種隨便買的大白菜,方不圓越發不想搗鼓那種毒藥。
一想到也沒有誰會用靈藥藥材來大規模生產毒丹的,方不圓心情更好了,到時候自己大批量合成化學制劑,怕不是還有很大的搞頭。
光明的未來…
…嗯??…
光明刺破黑暗,方不圓突然被睜開眼看見外界。
林夕白皙的手指撐開方不圓的眼皮,看了兩眼便扭頭轉過去。
方不圓便再次聽見了林夕的聲音。
“還能配解毒藥嗎?”
“配不了了,藥水都用完了。”
這聲音厚重,應該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姑娘你盡管放心,雖然藥配不成了,但你朋友肯定會沒事的。
我爹說過被角蜂蟄了,只要抓只角蜂磨碎入藥肯定能好!”
出言安慰的聽著是中年女性,好像對蜂子蜇人挺有經驗。
“沒事就好,謝謝了。”
林夕的手指離開方不圓眼睛,轉而握住右手,控制住一絲靈力探視方不圓體內。
雖然專業的醫者知識是她的盲區,但探測探測靈力殘余還是沒問題的,探測結果令林夕松了口氣,蜂毒的靈力已經幾乎完全感知不到,方不圓算是安穩下來了。
“姑娘,不要怪我多嘴問你一句,你們去紅林也是為了天寶吧?”
“啊?什么天寶?”
“你不知道天寶?哪你們還去紅林里差點兒送了……”
“姐姐,我娘說的天寶就是一個月前從天而降的東西,紅彤彤地燒紅了半邊天呢!這些天我在村外看到了好多和姐姐一樣厲害的人,還會在天上飛呢!”
一個虎頭虎腦,身上套著毛絨小皮襖的小男孩,小手拽著他娘親的衣角,在身后搶著說道。
“你個皮娃子!還敢往村外瞎跑!我怎么跟你說的!啊?!”
小男孩卻是機靈,似乎已經料到他娘親會收拾他,說完話便往屋外跑去。
中年大叔頭發揪在一起,用上一塊藍麻布裹住,再系上一根細麻繩固定住,很普通的農人打扮。
身上外套著帶絨的獸皮襖,略顯老舊,腰間纏著幾圈麻繩,卻是獵人打扮,而房屋墻壁上也掛著一大一小兩張自制的尋常弓具,鐮刀、犁頭等農具也都靠在墻角。
大叔看樣子也想出門去,往門口走了兩步,還是停下來轉身說道:
“姑娘,你們這些修行中人一個比一個厲害,不是我這樣的莊稼漢能比的,但還是想提醒你一句。
去紅林千萬要小心,越往里越危險,其實在天寶出現前就已經有異常了。我們陳家村世世代代生活在紅林邊上,還從沒在這么外側的地方見過角蜂,進林子里打獵碰上的野獸也又多又兇猛的,打不著獵,種莊稼又老是沖進來野獸,我們都快待不下去準備遷走了。
突然一下說是從天上掉下來個寶貝,這下好多和你一樣修煉的高人往紅林里闖,也多虧你們這些高人看不上尋常野獸,我們村子的獵戶還能跟著摸進林子白撿一些獵物回來,過段時間去城里賣了換幾個錢,到時候遷到新地方也好過一些。
這次進林子還好遇上了姑娘你,要不然我這條命怕是死在那黑熊嘴下了,姑娘的大恩我們全家都會永遠記得。”
林夕頷首笑了笑,說道:“也多虧遇見了陳叔,要不然我朋友中了蜂毒還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們還得感激陳叔呢。”
中年大叔咧嘴大笑,豪爽道:“也別多說,等這小兄弟醒過來我再好好謝過你們。我現在也得出去收拾收拾這皮娃子了!前些日子村東頭十三家的跑村外去看熱鬧,哪能想到人會死在外邊,這日子過得真邪門。”
嚴肅,低沉,中年大叔帶著感慨,唏噓地神情掩上房門。
林夕也輕嘆一口氣。
月神教被抹掉的鎮子不也是這樣嗎,就那樣很隨意。
“哪里都一樣,所以我們要活得更好。”
方不圓終于能夠抬起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