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命數沖撞了先靈,趙茜自不得先靈庇護,生不出嫡子,在孟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如今有高僧贈符,孟家再有怨氣也不會擺在明面上,趙茜很快就會回孟家。
而她克了趙茜又帶著煞氣,自然不光是趙家遭殃。
等母親去世,便是她克死母親。
難怪前世沒人帶她去靈堂,而是母親下葬那天才讓她出現,除了二伯母,沒人與她說一句話。
因為克母她不配為母親送終,不配為趙氏族人。
為了坐實她這名聲,主院那邊倒是煞費苦心。
而她這名聲一旦坐實,孟家便會信了她克著趙茜的鬼話,對趙茜就會多那么一點兒憐憫。
即便再生不出嫡子,也都是她的錯。
趙潭怒極反笑,她母親的命一早就被人盯上了。
從她母親回到族里,袁老太太就開始算計母親,她這個好祖母早就存了害母親的心思。
她的出現不過是推波助瀾的籌碼。
趙潭眼眶濕潤模糊,她心里清楚,無論她是否回到寧鄉,從父親罰母親回族里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母親的結局。
她對父親愈發的恨起來!
彩英見趙潭這副模樣,急忙搖了搖她的肩,“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趙潭看著彩英著急地喊她,猛地回過神,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苦笑道:“我沒事,想起了一些事罷了,你別擔心。”
“可是老太太要送姑娘出府,這可如何是好?”彩英急得快哭出來。
趙潭寬慰她,“出府也不是什么壞事。”
彩英搖著頭,“老太太針對姑娘,不會好好安頓姑娘的。”
“別怕。”趙潭頓了頓,道,“這事主院那邊還沒定論,或許還有轉機。”
她的轉機便是嫁去高郵韓家的姑奶奶趙文秀。
趙文秀明天就該到寧鄉了。
......
傍晚時分,劉媽媽一回來就摔碎了院子里的幾個花盆。
聽到瓷片破碎的聲響,余婆子和幾個仆婦都出來張望,看到劉媽媽鐵青的臉色,都不敢說話。
劉媽媽氣勢洶洶地沖進屋里,看到安然坐在窗邊的趙潭,怒不可遏,伸手一指便罵道:“活該你被老太太罰到這里,難怪我這么倒霉,竟來伺候你這樣的掃把星,你不僅害了大小姐,還要禍害趙家滿門,你落到這步田地都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你有何資格高高在上!”
劉媽媽本以為得了老太太的青睞,得了大小姐的賞識,沒想到轉眼就因為趙潭的命數要被送出趙家。
她怎么可能不氣憤!
這會兒已經完完全全被怒氣沖昏了頭。
“我是怎樣的人,用不著媽媽操心,倒是媽媽被人愚弄卻不自知。”聽著劉媽媽的惡言惡語,趙潭神情很淡,語氣也很淡。
“你說什么?”劉媽媽一聽,渾身一怔。
“聽說孟家的人也來了?劉媽媽就不好奇孟家的人為何要來?”趙潭冰冷的嗓音問她。
劉媽媽冷笑,“自然是來接大小姐。”
趙潭清明的目光看她一眼,轉眸望向窗外。
劉媽媽這樣的人如何能看透主院那邊的把戲。
若是明凈通透,這么多年也不會不受重用,還被遣到這殘破的角院。
袁老太太是在利用劉媽媽對付她。
“你也不用故弄玄虛,老太太把你安頓在這兒已經仁至義盡,你也休想挑撥我和主院的關系。”劉媽媽眼角上挑,滿臉刻薄。
趙潭本不想再理會她,聽了這話,便轉過頭看她,“我挑撥?你以為主院那邊是在重用你?她們不過是利用你的刁鉆來對付我,她們倒是不肯沾手,卻是讓你出這個頭,若是往后我出了什么事,難道就和劉媽媽你沒有關系?
媽媽也不想想為何要將我送走。
為何身邊卻是媽媽你!”
劉媽媽已經被這話中的氣勢給震撼住了,細細一想,竟不自覺哆嗦了一下。
三小姐出了事,她肯定是要被仗斃的。
這會兒再看過去,聲音就低了許多,“別想要嚇唬我。”說罷就匆匆離了。
不知為何面對三小姐已經不像從前那樣任她拿捏,也不似才到這個院子里獨自傷神,或是清高如天上的云般,三小姐生病之前無論她說什么,都是默默承受隱忍,不聲不響地誰也不搭理,怎么現在才短短幾日,就有些不同了?
......
劉媽媽離開后,彩英氣得嘴唇發顫。
“姑娘,為何不讓奴婢說話?”
劉媽媽來之前,趙潭已經叮囑過她,無論劉媽媽說什么,都不許她回一句話。
趙潭不緊不慢地道:“你和她爭只有自個兒吃虧,她是一個叼奴,是老太太專程挑選出來的,若是能和她講道理,也不會被分來這個角院,你呈一時口舌之快,她只會更恨我,今后的路亦會更為難走,我們沒必要硬碰硬。”
她被困在這角院出不去,劉媽媽只會變本加厲。
“我們的目的是要找到母親,然后離開族中。”
彩英哭紅了眼,“可是這樣,姑娘得受多大的委屈?夫人知道了肯定會心痛難過的。”
趙潭笑了笑,“我不委屈。”她只怕身邊的人受委屈,只怕母親受委屈。
彩英揉了揉眼,泣不成聲,“姑娘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
趙潭轉眸望著窗外的梧桐樹,太陽已經落山了,清冷的風刮著樹葉亂晃,遠遠地天邊墨色的云層漸漸暈開,她忽然覺得天地寬廣。
她不該困在這樣的閨門里。
或許是經過生死,她向往著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被拘束,沒有羈絆,隨心所欲。
......
翌日午時,彩英急急忙忙回來稟話:“姑娘,姑奶奶和姑爺回來了,前院忙成了一鍋粥。”
趙潭神色未變,站起身道:“我去二伯母那一趟,你守在院子里。”
彩英驚詫地望著趙潭,“姑娘如何出去?”
雖然后罩房那邊的仆婦調了不少去前院幫襯,可這樣出去難免不會撞見人。
趙潭忽而看向窗外的那棵梧桐樹,繁茂的枝葉伸到了角院的紅墻外。
她嫁去湖廣曹家后,跟隨教頭學過幾年拳腳功夫,為了能站在他的身側,她下了不少苦功。
若是順著梧桐樹翻出去,她有九成的把握。
彩英視線也落到窗外的大樹上,半晌終于想明白了似的,驚愕捂住了嘴。
“姑娘是想從那里......”彩英著急地道,“這墻足有兩丈高,要是摔下去......”
“信我。”趙潭打斷她的話,單單只說了兩個字。
沒有什么比這兩個字更有信念、更令人安心。
彩英望著趙潭毅然的模樣,心里酸楚更甚。姑娘為何就這般苦。
這個年紀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偏偏比誰都承受得多。
彩英沉重地道:“姑娘萬事小心。”從今往后只要是姑娘的決定,她都會謹遵吩咐。
......
趙潭等幾個仆婦去了后罩房,換了身余婆子提前準備的丫鬟衣裙,順著梧桐樹悄然翻過了擋在后面的紅墻。
她一只手緊緊抓著一根手腕粗的枝椏,另一只手攀附住墻檐,身子忽而一躍,落在紅墻底下的一片雜草中。
趙潭的手掌蹭到了尖厲的石塊,掌心被劃破一道口。
這副身子還沒有經過幾年的訓練,身手自是沒有后來的她干凈利落。
趙潭忍著痛站起身,沿著墻角往外走。從這里出去有個洞門連著抄手游廊,游廊外是一片荷塘。荷塘背面的山石后便是二房的住處云安居。
趙潭低著頭快步穿過荷塘。
這個時候府里的仆婦丫鬟都去了前院,趙潭一路通行無阻,很快就到了云安居。
云安居的院門半掩著,趙潭輕輕推開了門。
她聽見正屋里傳來一陣陣咳嗽聲。
二伯母曾氏也是一個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