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爺,我家主子病重,小少爺四處求醫,家中已經散盡家財,實在沒什么值錢的物什。”
劉安拿出些碎銀遞給胖漢,“就這點兒銀子也是立馬要花出去的診金,求幾位爺放我們一條生路。”
話音一落,便是一陣哄堂大笑。
“侃爺,這是我陳泉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自稱陳泉的男子忽而一雙厲眼兇惡地盯著劉安,“就這點兒銀子也想打發我們?你當我們是要飯的?”
趙潭膽寒,這些人必定不是普通的賊匪,甜水鋪離城門并不遠,敢在這里下手,肯定是亡命之徒。劉安一定也意識到這點,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這些人殺人不眨眼,一旦激怒他們,他們會毫不猶豫先殺了他們。
保命要緊。
被喚作“侃爺”的人沒什么耐心,直接吩咐:“打暈了帶走。”
眼看幾個賊匪一擁而上,劉安握掌成拳,就要出手。
趙潭立即道:“住手!”然后一步跨到劉安身前看向侃爺,“放了他們,我跟你們走。”
劉安大驚,趙潭用眼神寬慰他,輕聲道:“送母親回顧家。”
侃爺饒有興致地盯著她,“原來是個女人。”
他們這些人遇人無數,看她面皮白凈、身姿纖細就有所懷疑,這時一聽她說話的聲音,立刻就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穿男子衣袍的是女扮男裝。
趙潭不卑不亢道:“我跟你們走,你放了他們。”
沒有什么比母親的命更重要,劉安要是受了傷,誰能護著母親一路安然無恙。
何況劉安動手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手段狠辣,劉安不能有事。
彩英急道:“讓奴婢去吧......”
侃爺覺得有趣,還沒見過爭著去送死的。
趙潭對彩英搖頭阻止,彩英知道姑娘向來有自己的主意,可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姑娘就這么被賊匪帶走,還想說什么,趙潭冷聲道:“我說的話若是你不聽,從今往后就沒必要跟著我了。”
趙潭撂下了狠話,眼神也是從未有過的冷硬。
彩英沒敢繼續往下說,趙潭轉過頭對侃爺道:“我的母親病重,已經等不得了,我沒什么可求的,只希望母親能平平安安,你放他們走,我許諾,他們不會報官。”
“憑什么要我相信你?”侃爺眸中冷光畢現。
趙潭沒有懼怕,一字一頓地道:“我是寧鄉趙家的三姑娘,你們想要什么,遣人去趙家送信,我的家人都會盡量滿足的,絕不會為難你們。”
侃爺神色間透著質疑。
“不信?”趙潭自嘲地笑了笑,“我剛說了親事,女子名聲大過天,我不會拿這個來騙你。”
袁老太太巴不得她死,怎么會報官救她?
何況現在曹煜還在趙家,要是報官事情鬧大,袁老太太拿誰去嫁給曹煜?
曹家的這鍋肉,韓家、趙家都眼巴巴地盯著呢。
聞言侃爺信了幾分,不過信與不信又如何?
他們本就是亡命之徒,天不怕地不怕,沒有誰拿捏得住他們。
區區一個趙家,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侃爺將視線移到趙潭身上,忽然覺得這小小的女子竟然有這份膽識,倒是令他刮目相看。
“既是如此,我便放了他們回去給你母親治病。”
還沒有被他盯上的獵物活著離開過,不過無妨,他做事向來隨心所欲,就當他今天大發慈悲。
彩英淚流滿面,她不知這一走姑娘還有沒有活命的機會。
趙潭轉過身在她耳邊低聲道:“帶母親離開,相信我。”頓了頓,“不要報官,不要告訴母親,我會想辦法脫身的。”若是官府來人,她還沒脫身的話就會有生命危險。
她很快說了這幾句話,劉安知道趙潭此舉是拖延時間。
侃爺一松口,他就立刻帶著彩英駕車離開。
趙潭目送馬車遠離,侃爺一把將她攥到身邊。
用繩子捆了她的手,然后牽住繩子的另一頭走在前面。
趙潭跟著他們一路人往山路上走去。
他們都是窮兇惡徒,趙潭不敢輕舉妄動,但她卻仔細的記著每一處的路況。
漸漸地他們進了一片樹林,小徑的左邊是一個陡坡。
趙潭覺得機會來了,她的雙手被綁在腹前,藏在袖中的玉蝶簪悄悄被她握在掌心。
趁著這些人放松警惕說笑的時候,突然一揮手,簪子向侃爺的腹側狠狠扎下去。
侃爺瞬間變了臉色,面部疼痛扭曲,手上的力道也忽而一松。
趙潭迅速抽出簪子,在這些人還沒反應過來時,身子一躍跳下了左邊的陡坡。
胖漢驚呼:“她不要命了吧!”又看向侃爺的腹側,已經有血跡浸了出來。
侃爺被擺了一道,陰沉的目光盯著滾下山坡的那抹身影,咬牙切齒,“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劉泉幾個迅速追下山坡。
趙潭纖薄的身子一路向下翻滾,她不知活命的機會有多大,但想要她等死,她肯定做不到。
上輩子她安分守己,從未行差踏錯半步,卻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場,這一生她想要搏命,搏一條屬于自己的命。要將她的命交給他人做決定,絕無可能。
趙潭的衣袍被灌木劃破、撕裂,手臂、后背、腿部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她緊閉著眼,任由自己的身體墜落。她咬著牙沒發出半點兒聲音。
身體壓倒了一片灌木,后背猛地撞上了結實的樹根。
趙潭悶哼一聲,驀地睜開雙眼。
她抬頭望去,那幾個賊匪正在朝她這邊來。趙潭扶著樹干起身,頭一陣眩暈,她緩了緩,迅速掙脫捆綁雙手的繩子,將玉蝶簪藏在懷里,然后攥緊了手,一瘸一拐地往山坡下跑。
這斜坡一眼望不到底,高低起伏,有不少斷裂處。
她不知道這樣不顧一切有沒有活命的機會,但她清楚一旦落到侃爺手上,只有一個死字。
幾個賊匪很快就追到她的身后。
趙潭心里愈發急迫,忽然踩在腳底的石頭一松,她整個人砰地掉到一處檻坡下。
她的身體跟隨落石泥沙往下掉,眼看又是一處斷裂的坡崖,趙潭忽然抓住一根長長的樹藤,巨大的沖擊力使她整個人往下滑了一截,差點兒扯斷了藤蔓。
她的兩只手緊緊抓著細長的藤條,手掌被磨出了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