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江南閩浙一帶倭寇四起,曹煜攻下皇城,卻不派兵增援。
當時的抗倭總督鄧坤是大齊太皇太后陳家的心腹大臣,鄧坤為了抗倭不得不放棄舉兵京師。
曹煜剛坐上皇位不久,超綱動蕩,他不派兵有自己的思量。
她也從來不認為曹煜會為了區區一個顧家壞了他的帝王大業,因此她早就寫了信讓外祖顧家避禍。
只是倭寇在沿海一帶燒殺搶掠,居民百姓苦不堪言,她才貿貿然跪在養心殿之外請求皇上出兵,她不僅為了顧家,也希望他能夠成為一代明君。鄧坤并非十惡不赦,不過是立場不同。
倘若能化干戈為玉帛,便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終究他還是令她失望了。
江南尸骨成山,百姓流離失所,起義軍不斷舉旗。
想到那些過往,趙潭輕輕閉著眼,滾燙的淚水淌過臉頰。
重生回來后每一次見到他,似乎她都忍不住流了淚。
她不想在他面前這么懦弱,她有她的驕傲,可她的心卻忍不住發脹難受,就像被狠狠擰了起來。
曹煜似乎有所感,停下動作怔怔看著她。
那雙映襯在火光中漆黑的眼眸倒影著她的臉。
趙潭愣了愣,看到他的薄唇動了動。
“湘兒,你是在哭嗎?”
湘兒?
原來他將她當作了那個令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鈍痛感如潮水般猛地沖刷著她那顆支離破碎的心。
趙潭緊緊咬著唇,定定地望著他。曹煜也目光如炬地垂眸看著她。
趙潭逼回了自己的眼淚,眼眶紅紅地,卻倔犟地沒有一絲退縮。
半晌趙潭看到曹煜微微皺起了眉,聽著他淡淡說道:“你不是她。”
這話就像是一把冷冽的刀刺進她的心口,趙潭緊抿著唇,想要伸手推開他,曹煜整個身子卻一下壓、在了她的身上,他的頭埋在她的頸脖間,溫熱的酒氣吐在她的耳郭。
“湘兒,不要動,讓我抱著,就這樣抱著......”他嗓音溫潤,喃喃自語般說著。
趙潭自嘲地想笑,等了半天見曹煜沒了動靜,伸手將他推到一旁。
曹煜喝了不少酒,醉倒是在意料之中。
趙潭看著臉頰有些酡紅、緊閉著眼的曹煜,不知怎的,她忽然不想與他繼續糾纏。
或許當那碗毒酒端到她的面前時,或許那悲涼的喪鐘響徹在皇城時。
她的死,或是他的死,那些恩恩怨怨早已做了了斷。
重生回來后,她也沒想過再進曹家的門。
上輩子她已蹉跎了一生,這輩子她想要好好活著,為自己而活。
她不愿再做另一個女人的替代,她要想辦法逃離曹家。
這般想著,趙潭從柜子里抱出一床被褥,走到軟榻旁鋪好。
她就在這里睡,只要過了今晚,想必曹煜不會再來她這兒。
......
清晨醒來,趙潭沒有立即睜開眼,昨夜夢靨,又夢到了前世的事,她沒睡沉頭有些發昏,抱著被子不想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舒展了一下四肢緩緩睜開眼,曹煜那俊朗的身影忽而落入她的視線。
他穿著一件綠沉的衣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衣襟半開,袖口有些寬大,溫和的陽光落在他的肩頭,緩緩暈開,似乎令他臉上冷硬的輪廓多了幾分柔軟。
趙潭怔怔望著曹煜,有些愣神。
她一直以為除了赭石色之外,他不會穿別的顏色的衣裳。
她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子的他。
曹煜擱下茶碗抬起頭,隨著光線的游走眉宇間的那點溫潤頓時消失殆盡。
趙潭一愣,聽到他淡淡的嗓音里透著一絲冰涼。
“趙家就是這么教你規矩的?”
沒想到成親第一天曹煜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像是戳到了她的脊梁骨般,趙潭的心往下沉了沉。
那個趙家?除了算計她,哪會將她放在心上。
她的規矩都是母親顧氏所教,她的驕傲從來都是屬于海安顧家。
趙潭緩緩坐起身子,目光清淡地迎視著他。
“妾身是新婦,有些事還不太會,若是做得不好,還請夫君莫要怪罪。”她走下床,站在曹煜面前規規矩矩行了福禮,只是這語氣中明顯透著幾分疏離。
屋子里瞬間陷入一片沉寂。
嘩嘩的雨聲襯得房中壓抑沉悶。
曹煜沒說話,趙潭也只能站在他的面前。
“三爺若是還有事要忙,就不必呆妾身這里了。”她終于忍不住,先開了口。
只是這逐客令一下,曹煜就站起了身。
趙潭以為他要離開,不曾想他卻往她跟前走了一步。
令本來就很近的距離更為窄小。
他幾乎挨著她的腳尖站立,高大的身軀像是一座大山一下遮擋住了她的身影。
她在他面前看起來是那么的瘦小。
“你嫁進我曹家,背后打的什么主意,我心知肚明。”曹煜微微俯身,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耳畔。
趙潭渾身一怔,驚訝地抬起頭。
曹煜冷漠的眸光落到她的雙眸,倒影著趙潭略顯蒼白的臉。
“你若是恪守本分做好曹家長房的三奶奶,我自不會為難你。”
恪守本分?
他為何要這樣說?
趙潭想起之前從趙家逃跑的事。
袁氏難道沒有找個說辭?
念頭剛起她就反應了過來,有什么事能瞞得住曹煜的一雙眼睛!
說不得孫錢被抓就是他在背后出謀劃策。
他明明白白告訴她這些話事實上是在告誡她,曹家不允許她那般肆意妄為!
趙潭捏住了掌心,他這樣的人怎么會不知道趙家的那點腌攢事。
她做這些都是為了母親。
她有什么錯!
趙潭倔犟地仰著頭,嘴角牽起了一個淺淺的笑,“我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哪能對三爺存別的心思,倒是三爺你,明明知道我名節盡毀,還要答應這門親事,怕是早就將趙家算計其中。”
除了權勢曹煜從不會妥協,何況在大齊女子名節勝過天,明明知道她落入了賊匪手中,明明心里介意她的那些事,卻還要娶她,必定有所算計。
聽到她說出這樣的話曹煜眸光莫測盯著她半晌。
“你最好不要使什么欲擒故縱的手段。”
難道他以為之前每次見到他流下的眼淚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趙潭想笑,卻聽到他淡漠的聲音再次傳來,“安安分分做好你的長房三奶奶,至于別的,你該知道什么應該做什么不該你做。”
曹煜轉身往外走,趙潭咬了咬唇,說道:“奉養雙親是我該做,替你養兒育女是我該做,那你呢?你該做什么?”
難道就是在這訓斥她?或是威脅她?
趙潭看向他話音一頓,“這門親事本就是一樁買賣,我不愿嫁進你曹家,若不是大伯父拿了我的把柄,我也不會答應嫁過來,既然這親事你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大可以休了我,我絕不會鬧到你曹家,讓你丟了顏面。”
這話說的一派大義凜然,趙潭語氣平平不起一絲波瀾,聽著倒像是處處為曹家考慮。
曹煜忽然頓住腳步,回過身冰冷的眸光看過來,“你想讓我休了你?你當我曹家是什么?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安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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