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底線跟她有什么關系!
現在中毒的是她,不是羅湘,他憑什么在這對她發脾氣!
趙潭絲毫不肯退縮,“趙家是心存不良,但你仍然接受了這門親事,不過是互相利用、互相算計,你別將自己看得那么清高,也休想給我扣那么一頂大帽子。”
她直直與他對視,語氣中帶著寒意,背脊挺立,仿佛天生自帶傲骨,沒有任何事能脅迫到她。
曹煜眼眸一頓,手猛地收緊,“我曹煜做事用不著你來教!”如深潭一般的眸子透著魄人的氣勢。
手腕似快要被他捏碎,趙潭卻面不改色,咬著牙倔犟得如迎雪而立的寒梅。
她知道曹煜是真的動怒了,
但她沒有錯,為何要受這樣的誤解和屈辱。
秋菊見狀急忙跪在曹煜跟前,“三爺,三奶奶中了毒,剛剛才醒,三爺看在一場夫妻的份上,莫要與三奶奶置氣,三奶奶的身子還很虛弱,三爺,三爺您大人有打量,三奶奶都是口是心非無心頂撞三爺的......”她急紅了眼,一聲聲喊著三爺,到底沒敢上前去拉他。
“三爺,都是妾婢的錯,您別怪三奶奶。”
這時屋子里忽然出現一抹嬌柔的身影,她快步上前拉住了曹煜的手臂。
“三爺,放手吧。”羅湘紅著眼,淚水覆著一雙怯生生的眸子,柔柔地聲音道,“放手吧。”
曹煜無動于衷,涼薄的雙眸定定看著緊抿著唇的趙潭。
那是一張什么樣的臉,眼如黑夜璀璨的星子般耀目,又如淡淡的秋水般靜謐清瑩,卻覆著濃濃的悲涼,仿佛看透世道凡塵,孤寂落寞又有著自己的驕傲倔犟,不肯低頭屈服。
曹煜看著,像看到了另一雙眼睛,夢中的女子帶著哀求,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哭著問他,“你答應過我不殺他,你答應過我的,為什么,為什么要騙我......”
曹煜心頭一驚,忽而松開了她的手,他看不清夢中女子的面容,但那雙眼睛何其相似。就像第一次在寧鄉趙府的那條小徑,她望著他無聲無息的落下淚來,眸子里蓄滿了悲傷。
她是在悲傷什么呢?
為何每次面對他,她都忍不住流淚,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可他們好像從來都不認識。
他在意她不過是因為那個藏在心底的女子。
見曹煜目光怔怔望著趙潭半晌沒有動靜,羅湘心頭一慌,哭著喊他,“三爺,您帶妾婢回去吧,三爺......”忽而她細眉微蹙,一只手撫著自己的肚子,“三爺,妾婢,妾婢的肚子.....好痛。”
羅湘慢慢躬下身子忽然就暈了過去。
曹煜猛地回過神,垂眸看到躺在腳邊的女子,眉頭皺緊,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她到底是在你這兒出的事。”曹煜有些煩躁地道,“你難辭其咎。”
趙潭看著曹煜轉身,自嘲一笑,“你最好是休了我,你若是一天不休我,我就將你曹家攪得不得安寧,我謀害你的妾室,燒掉你的屋子,你所在意的,我都要全部毀掉,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休想得償所愿。”
曹煜忽然頓住了腳步,微微偏過頭,淡薄的語氣卻像是要將她凌遲處死般,“你想死,我不會阻攔,因為你的死于我而言無足輕重。”
聽到他親口說出這樣的話,趙潭忍不住心中一痛。
望著他抱著羅湘離開的身影,頹然地坐在軟榻上。
半晌她伸出手顫抖地摸向左腹的位置,緩緩閉著眼,兩行淚悄無聲息地落下來。
濃濃的怨恨席卷而來,牢牢鎖在心底的傷疤忽然被揭開。
腦海里浮現出一個男子的面容,約莫二七、八歲的年紀,劍眉星目,有著朗朗磅礴的氣度。
卻轉眼變成一雙血霧彌漫的眸子緊緊盯著她,仿佛是在質問她為何要替手段殘忍的曹三爺擋這一箭。
為何?因為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是該她一生所依的丈夫。
他忽然大聲笑起來,似乎已經知道大勢所趨。
“曹煜,你背信棄義、過河拆橋,違背我們的盟誓,倘若我死,你也不得好死!”
他定定望著她,“你追隨他,遲早有一天會后悔的。”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善意地提醒她。
話音還沒落下無數箭羽將他射成了篩子。或許為了留下最后一絲尊嚴,他縱身一躍跳下山崖。
曹煜立即沉聲吩咐:“死要見尸,若是活著,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
難道真要趕盡殺絕?
趙潭的身子搖搖欲墜,她一把拉扯住曹煜的衣袖,哭著哀求,“他若是還活著,你放了他好不好?”
曹煜充耳不聞,趙潭忽然跪在他跟前,哭得撕心裂肺,“你答應過我不殺他,你答應過我的,為什么,為什么要騙我......他死了,我怎么向婉愉交代,怎么對得起她的囑托。”
趙潭傷心欲絕,曹煜卻不為所動,半晌冷漠的目光看了看她,淡淡的嗓音吩咐:“將三奶奶帶回去,請大夫過府好好診治,沒我的命令,不許踏出府宅半步,養傷期間誰也不許見她。”
他無情地說著這些話,她的眼淚仿佛一下子全都淌完了,虛弱的身子被抬上馬車。
她的心也變得寒了。
這一箭穿破了她的左腹,也將她這一生的光明磊落輾壓碾碎,要不是她帶消息給他,或許他不會死得這般凄涼,是曹煜利用了她的善良斬草除根,將她陷入不仁不義的境地。
這道傷疤被她牢牢的鎖在心底,她不后悔為曹煜擋箭,因為她舍不得曹煜受一點兒傷害。
可是她卻后悔輕信了曹煜成了害死他的儈子手,她將他的死歸咎于自己的錯,她內疚自責,痛苦萬分,每每傷口復發,她都坦然地接受這樣的凌遲般的疼痛,她想要贖罪。
贖自己的罪孽,也替曹煜贖罪。
趙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住不停顫栗的手。
或許從那個時候她已失去了對曹煜的信任,她已經怨恨上了曹煜。
只是他們是夫妻,他應是她最該相信的丈夫。
她將這件事深深鎖在心底,卻不斷的折磨自己。
如今重活一世,她應該將這件事放下了......也該將他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