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猜測應(yīng)該沒錯,這件事必定藏著隱情。
秋菊捧著茶碗的雙手瑟瑟發(fā)抖,明明小姐只是輕飄飄地問了這樣一句話,她卻感到無形中有塊千斤重的巨石壓過來,秋菊快要喘不過氣。
趙潭也不著急,靜靜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秋菊終于支撐不住,手里的茶碗“砰”地一聲掉在鋪就的綢毯上,茶水全都倒了出來,綢毯被浸濕,秋菊也顧不得了,忙不迭磕下幾個頭,“小姐,是老太太問起來,奴婢才說的。”
“奴婢本來不打算說這件事,可是老太太一見到奴婢就問三夫人是不是回了海安,老太太向來會察言觀色,奴婢不敢隱瞞就說了實(shí)話,而且奴婢也以為小姐是想奴婢說給老太太聽的,不然小姐不會告訴奴婢的......”
驚怕之下秋菊未加思量就說出了這些話,想來是有所準(zhǔn)備。
“你確實(shí)很聰明。”趙潭道,“我有意說給你聽,便是讓你轉(zhuǎn)告老太太。”
她當(dāng)著眾人的面提起母親,便是要看袁老太太的反應(yīng)和大老爺趙文尚、大夫人張氏的應(yīng)對。
而秋菊先一步告訴袁老太太,她以為袁老太太會找好一套說辭,然而并不是這樣,當(dāng)她說起母親在族中受苦時,袁老太太驚訝過后便是濃濃的怨憎,仿佛對這件事深惡痛絕,大老爺趙文尚卻是憂心忡忡,生怕她多說一句惹怒了韓秉貴,就連大夫人張氏都沒有半分驚慌,還耐心地勸她。
這一切都說明母親這事有著蹊蹺。
但要說母親是自己病倒的,她卻是不信。
秋菊聽了這話眼里閃爍著希望,但她還沒有高興起來就聽趙潭冷冷地道:“但如果你沒有說,我會將你留在身邊,今后我們便互相扶持,無論什么情形,我都不會拋開你。”
“小姐!”秋菊已經(jīng)落下淚來,幾步膝行到軟榻旁,顫抖著雙手抓住趙潭的褲角,“小姐不要趕走秋菊,小姐......奴婢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趙潭看到她這樣子長嘆一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呢,我不是沒有給你機(jī)會。”說著轉(zhuǎn)過頭看向水香,“去將我的妝匣拿過來。”
水香很快捧來了妝匣,趙潭挑了幾樣物件交給秋菊,“拿著吧,我們主仆一場,這些東西能夠幫到你大哥,讓你過些好日子......至于趙家,若是你聽我一句勸,就不要再留下了。”
秋菊哭著道:“可是奴婢的賣身契......”
“我會讓陳管事幫你贖回來。”
秋菊驚訝片刻淚水如泉涌,連連向趙潭磕頭,趙潭對水香道:“你扶她出去吧,然后讓薛媽媽與陳管事說一下秋菊的事。”
水香應(yīng)了一聲,扶著秋菊起身往外走,秋菊忽然在門口站住。
“小姐,還有一事。”她頓了頓,回過頭抬起了眼皮,“三夫人的事或許和陳媽媽有關(guān)。”
趙潭聞言神色一怔,盯著秋菊好一會兒才匆匆起身,快步走到秋菊面前,“你知道母親的事?”
秋菊搖了搖頭,“奴婢不知,只是聽說三夫人去了云開寺,可是老太太卻是提過陳媽媽,當(dāng)時老太太很生氣,還摔過一個茶盞,奴婢剛好經(jīng)過......奴婢覺得這對小姐要查的事或許有用。”
秋菊確實(shí)聰慧至極,可惜心思不純,留在身邊便是一個隱患。
“陳媽媽失蹤了。”趙潭道,“會不會是老太太......”
“不是老太太,老太太也在找她。”秋菊想了想,“奴婢覺得陳媽媽是關(guān)鍵,若是能找出她,小姐要查的事或許會真相大白。”
趙潭道:“多謝你肯說出來。”
秋菊慚愧地低下頭,“小姐,保重。”
......
“三奶奶,”水香辦完事后就回到屋子里,“這是阿濤帶回來的信。”
是顧家的回信!
趙潭迫不及待打開信來看。
劉安將母親完好無損地送到顧家后立即就離開了,彩英如今在母親身邊伺候著,大舅舅請了海安有名的大夫?yàn)槟赣H診治,母親早已醒了過來,只是身子還很疲乏,又中了毒......
趙潭目光微深,原來母親是中了毒。
袁老太太要害母親不會這么做,她一定會干凈利落地解決母親,不會留著這么大的破綻。
信上還寫著大舅舅安頓好母親后就想著找來寧鄉(xiāng)趙家。
可是母親不準(zhǔn),且態(tài)度堅(jiān)決,希望大舅舅息事寧人,一心盼著這事不要再起波瀾。
母親一直都是這個性子,處處忍讓退縮。
趙潭繼續(xù)往下看,彩英猶豫了半天最終沒能沉住氣如實(shí)說出她被挾持的事,大舅舅立即就要報官,母親也察覺出不對勁,打聽到她出了事,險些背過氣去,就在這時曹家的人卻找上了門,知會外祖家她已安然回到族中,并且很快就要嫁到曹家。
大舅舅驚訝之余卻不得不低下頭來。
再快他也阻止不了這門親事,只得給些銀錢好好打聽了一番曹家的事。
他是知道曹家的,曹家這幾年在江南風(fēng)生水起,卻沒有人能打探出曹家的底細(xì),不過好在也不是什么不入流的賤戶,一顆懸著的心這才堪堪落回肚子里。
母親雖然傷心但慶幸的是自己的女兒保住了性命,只要有命在,其余的都不重要。
大舅舅不敢再輕舉妄動,怕一時沖動做了什么事反而連累了她。
直到阿濤找來顧家,他們才知道她要去湖廣那樣的窮鄉(xiāng)僻壤之地。
母親十分難過以至于茶飯不思,只是大家都清楚眼下木已成舟,女子一旦出嫁就再也沒有回旋的余地,母親無可奈何最后決定從今往后吃齋念佛,一心念著她平平順順地過完這一生。
趙潭看完信后眼睛已經(jīng)濕潤。
她將信交給水香好好收起來。
水香收好之后走進(jìn)屋子卻看到趙潭一臉愁容。
“三奶奶,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趙潭默了默,半晌才道:“陳媽媽伺候母親這么多年,如今不見了,母親卻只字不提。”
難道母親知道陳媽媽要害她卻又不忍揭發(fā)陳媽媽?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