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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暖陽似流年

第四十二章 廝殺

不若暖陽似流年 ly九歌 5318 2025-07-23 16:34:06

  與此同時,顧氏集團,會議室,十點。

  會議桌最前面的主位空著。

  顧文仲坐在右側(cè)的第一個座位上,正對面坐著顧坤海。

  顧文仲雙手交叉撐在桌子上:“各位這是什么意思?原本這個時間點我應(yīng)該在威躍項目發(fā)布會的現(xiàn)場。”

  一位顧氏旁支臉上堆著笑:“顧總,我們也不想的呀,但近來流言紛紛,我們也是關(guān)心顧老董事長的身體健康不是嗎?”

  顧文仲也笑著回:“三舅公,如果真的只是關(guān)心我父親的身體,此刻你應(yīng)該在醫(yī)院,而不是在會議室,畢竟這里也沒有我父親的醫(yī)生不是嗎?”

  那人有些氣急敗壞,差點就要指著顧文仲鼻子罵,“你?!你這.......”

  他身旁另一位年輕的顧氏股東打圓場:“顧老董事長是我們顧氏集團的核心,他的一舉一動,身體康健,影響的畢竟是我們整個集團。”

  “據(jù)我所知,集團股價并未受到什么沖擊。”顧文仲臉色不變,翻動著文件,“再者,你們明知道今天是威躍項目發(fā)布會,就算是關(guān)心我父親身體,也不該在這個時間點突然關(guān)心,投票召開緊急股東會不是嗎?”

  顧文仲身側(cè)一位非顧氏股東,也跟著附和:“就是啊,這威躍項目有多重要,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要是有什么差池?fù)p失,你們哪個能擔(dān)當(dāng)?shù)闷鸢 !?p>  另一位顧氏旁支開始反駁:“王運康,我們顧家人說話,有你說話的份嗎?”

  “這好像不是你們顧家的家庭會議吧?”王運康動作浮夸地特意環(huán)顧四周,“這不是集團的股東大會嗎?我不是股東嗎?難不成我來錯地方了?論股份持有率,我好像還比你高吧。”

  那個顧氏旁支被嗆得說不出話。

  那位年輕的顧氏股東私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不要自亂陣腳。

  隨后又笑著看向王運康:“王總,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們也是為了集團未來考慮,雖然顧氏總部集團股價良好,但興業(yè)投資就不同了,近些天來持續(xù)走低。”

  “那你們還在這個節(jié)骨眼故意找茬?”

  “怎么是找茬呢,王總。”那位年輕顧氏股東笑著搖頭,“這次威躍項目雖是顧氏集團的立項,但真正大資金投入運作的可是由我們顧氏全資控股的興業(yè)投資企業(yè)。”

  王運康瞇了瞇眼:“顧朝,你這是什么意思?”

  “王總,興業(yè)投資和威躍項目緊緊掛鉤,現(xiàn)下興業(yè)投資股價持續(xù)下跌,市值蒸發(fā),我們在這個時間點緊急召開股東會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顧朝,你......”

  顧朝客氣地打斷:“王總,據(jù)我所知,興業(yè)投資由顧氏全資控股,您,應(yīng)該是沒有任何股份持有的吧,那您不太了解這興業(yè)投資的運作和高層決策也是情有可原的,若是您對我們興業(yè)投資了如指掌,那才是有問題的,不是嗎。”

  王運康憋紅了臉,但他說的是事實,卻也是無力反駁。

  “再者,哪怕我們不問,那些記者也會追問,就算發(fā)布會最后強行開成功了,結(jié)果第二天項目就因為資金鏈等等各問題而崩盤的局面您也是不想看到的吧。”

  顧朝斯條慢理地理了理袖口:“那到時候股價低迷,市值蒸發(fā)的可不就單單只是一個興業(yè)投資了。”

  王運康濃眉大眼狠狠皺在一起:“既然這樣,那你們又如何通過這個股東大會去解決?”

  那個年紀(jì)大的顧氏旁支叫囔起來:“自然是誰導(dǎo)致的問題,由誰去解決。”

  顧文仲側(cè)過頭看著他,帶著笑意,聲音卻異常冰冷:“那你認(rèn)為是誰的問題呢?”

  那個人突然不說話了。

  只是偷偷看了眼坐在顧文仲對面,一聲不發(fā)的顧坤海。

  他見顧坤海無動于衷,顧文仲又盯著他,聲勢便有些弱了下來:“自然是一周前傳出來的關(guān)于顧老董事長病重的消息。”

  顧文仲壓抑著咳嗽,略側(cè)了側(cè)頭:“是嗎。”

  對面坐著的顧坤海始終一言不發(fā),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手機放在一側(cè)。

  突然手機屏幕閃爍了一下,一則新的消息。

  顧坤海看完,敲擊桌面的動作停了下來,改為單手支撐了下顎。

  視線瞥了一眼那位年紀(jì)大的顧氏旁支。

  那位年紀(jì)稍大的顧氏旁支接收到顧坤海的目光,腰板又挺直了起來,梗著脖子,聲音也大了起來:“難道不是嗎?還有關(guān)于顧老董事長這繼承人的爭議。”

  一旁穩(wěn)重些的顧氏股東看向顧文仲:“他說的沒錯,顧老是否病危?繼承人變更的消息是否屬實,這些都緊緊關(guān)聯(lián)著我們顧氏集團日后的發(fā)展和命運。”

  顧文仲喝了口水,端詳了一會水杯才開口:“那你們想如何?”

  顧朝看向顧坤海,顧坤海擺弄著桌上的筆,點了點頭。

  “若是能讓我們見到顧老董事張本人,由他親自和我們說他的計劃和打算當(dāng)然是最好,若是顧老董事長實在來不了。”顧朝臉上揚起了笑意,語氣卻越發(fā)恭敬,“那我們需要進行您請示顧老董事長,為了集團的未來,我們需要遺囑公示。”

  顧文仲笑了一聲,好整以暇地反問:“就算繼承人真的變更,那又如何,畢竟我也不是父親唯一的血脈不是嗎?”

  那位年紀(jì)大的顧氏旁支聞言,激動地拍了拍桌子:“胡鬧!簡直胡鬧!我們先輩們辛辛苦苦打拼下來的產(chǎn)業(yè),你讓我們眼睜睜看著拱手讓給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種!?”

  “你讓我們死后如何有臉面去見地底的祖輩們?!”

  顧文仲看著他,目光微涼:“他是我三弟的孩子。”

  對面的顧坤海輕笑一聲,終于開口:“小仲,叔父沒記錯的話,你母親只生了你和你早夭的哥哥。”

  身子前傾,慈愛地看向?qū)γ娴娜耍骸邦櫪戏蛉巳ナ蓝嗄辏≈侔。氵@突如其來的弟弟又是從何而來。”

  顧文仲指甲陷進肉里,神色卻如常。

  這輕飄飄的兩句話,會議室頓時鴉雀無聲。

  顧氏的人相互使了視眼色,只有顧朝目不斜視。

  顧老和那伶人續(xù)弦的事大家不是不知道,但這對于整個家族而言,是絕對的丑聞和污點,只能諱莫如深,三緘其口。

  就在氣氛焦灼對峙的時候,會議室的大門被人突然打開。

  “我還沒死呢,你們這是想干什么。”

  顧澤推著輪椅上的顧老,從門口出現(xiàn)。

  顧坤海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顧老,并不意外,似是早有所料。

  所有人都立刻站了起來,顧老坐在輪椅上,眼神掃過在場的每個人。

  顧澤推著他到最前方空著的首座。

  “董事長。”

  “董事長。”

  先前幾位氣焰囂張的顧氏旁支,瞬間偃旗息鼓。

  “都坐吧。”顧老不滿地皺了皺眉,“今天上午不是威躍項目的發(fā)布會嗎?不去發(fā)布會,你們都聚在這里吵什么。”

  先前咄咄逼人的顧氏股東都十分默契地不吭聲了。

  顧朝站了起來,朝著顧老微微頷首,語氣恭敬:“董事長,是這樣的,先前因為有關(guān)您身體情況和繼承人的謠言散播甚廣,導(dǎo)致興業(yè)投資股價下跌,集團也有所波及。”

  “為了不影響后續(xù)威躍項目的順利開展,我們才不得不緊急投票召開股東大會,我們.......”

  顧老朝他擺了擺手,顧朝會意,停了下來,靜待董事長說話。

  “誰告訴你們這是謠言了?”

  顧老眼神銳利起來:“關(guān)于我身體狀況的消息,確實是誤傳,只是前些日子生了個小病,年紀(jì)大了,身體出點毛病很正常。”

  “但是,關(guān)于我繼承人的事。”說著,把顧澤朝前推了推,“那不是謠言,這是我的孫子顧澤,也是我新的繼承人,遺囑的相關(guān)修改也交給律師處理了。”

  此話一出,會議室死一般的寂靜。

  顧澤不卑不亢,直視所有人對自己的打量,以及打量目光中藏著的尖銳的鄙夷和不屑。

  過了好一會,顧坤海笑著開口:“董事長,這興業(yè)投資緊緊關(guān)乎著威躍項目,股價已經(jīng)跌成這樣了,若是這個時候再公布變更繼承人的消息,對于興業(yè)投資的股價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顧坤海帶了幾分試探:“這件事是不是還需要再多加考慮一下?畢竟一個頗有爭議的繼承人對集團聲譽和品牌形象而言,怕并不是一件好事。”

  余下的顧氏旁支紛紛附和。

  “就是啊,董事長,這件事確是有待商議啊。”

  “董事長,這小顧總年紀(jì)還尚小,還缺少磨練啊,貿(mào)然將他推到那個位置,我們都是自己人,不會說什么,但這底下員工的嘴,我們也管不過來啊。”

  “是啊,董事長,若是這興業(yè)股價再跌下去,這威躍項目必定大受影響啊董事長。”

  “是啊董事長,這威躍項目關(guān)乎我們集團的轉(zhuǎn)型和未來發(fā)展,您再考慮一下吧。”

  “.......”

  顧老冷哼了一聲,會議室瞬間又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大氣不敢出。

  “威躍項目的事,我自有打算,項目會正常開展,下午的發(fā)布會,我也會親自去。”顧老敲了敲輪椅的扶手,“至于繼承人,到我死,這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了。”

  顧澤會意,推著輪椅離場。

  眾人站起身,目送著顧老離開,最后,顧老又扔下了一句話。

  “所以,你們少動些不該有的歪心思。”

  聞言,眾人紛紛擺手,姿態(tài)謙卑。

  “沒有沒有。”“怎么會,董事長,這您可誤會我們了。”

  “我們心里只有顧氏集團。”

  “是啊,董事長,您放心,集團利益高于一切。”

  顧老沒理會,只是喊了聲顧文仲。

  顧文仲笑著點頭:“父親,我知道怎么做。”

  顧老嗯了一聲,便由顧澤推著徑直離開。

  會議結(jié)束后,顧坤海坐在辦公室待客區(qū)的主位沙發(fā)上,臉色有些陰沉。

  那位年紀(jì)偏大的顧氏旁支踢翻了角落的裝飾盆栽,火氣很大:“這老不死的,不是說病重快死了嗎,他娘的絕對是故意坑我們。”

  顧坤海瞥了他一眼,語氣有些不耐:“這和我們之前推測的一樣罷了,你急什么。”

  “海哥,我是不甘心吶,我們就這樣白白讓那個野種占盡了便宜?”

  “現(xiàn)下最重要的不是這個。”顧朝從另一側(cè)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斯條慢理地倒了杯溫水端在手里,“繼承人的事以后再去處理也不遲,現(xiàn)在最重要的威躍項目。”

  另一位顧氏旁支也急忙應(yīng)和:“是啊,海哥,興業(yè)那邊怎么樣了,這威躍項目不能就這么輕易啟動起來。”

  顧坤海拿著手機敲了敲扶手:“興業(yè)那邊,蘇霆辦好了。”

  一位顧氏旁支彎著腰諂媚地遞過去一枚煙:“既然這樣,海哥你還擔(dān)心什么?”

  “興業(yè)投資那邊我們動靜這么大,老東西不會不知道,但他卻什么動作都沒有。”顧坤海擺擺手,沒有接,“一周前的消息如果真是他放出去的,鬧出來的轟動這么大,這老東西到底想干什么。”

  “造勢。”顧朝側(cè)靠在辦公桌前,將水杯放到桌上,“為顧澤鋪路,大概率這次繼承人變更的消息會跟著下午的威躍項目發(fā)布會一起正式公布。”

  那位年紀(jì)偏大的顧氏旁支得意地坐下,語氣不屑:“興業(yè)投資那邊我們都謀劃好了,這威躍項目發(fā)布會能不能開成功都是個未知數(shù),還造勢,鬧這么大,最后和那小野種一起落個笑話嗎。”

  顧朝偏過頭,看向窗外席卷的風(fēng)雪,神色不明:“如果當(dāng)真如此,既然明知道威躍項目不能成功啟動,為何不直接取消發(fā)布會,還堅持改為下午。”

  “你怕什么,管這老東西想干什么。”那位年紀(jì)偏大的顧氏旁支攤了攤手,不以為意,“現(xiàn)在興業(yè)投資被我們握在手里,就相當(dāng)于也捏住了威躍項目,這老東西奈何不了我們。”

  “我們在興業(yè)投資搞的手腳以前都是私下偷偷搞,現(xiàn)在動靜這么大,這老東西不可能不知道,但他為什么無動于衷。”顧坤海緊縮著眉頭,眉間縈繞著不解,“這老東西,不會留有什么后手吧。”

  “他有屁個后手。”那位年紀(jì)偏大的顧氏旁支走過去,一把攬住顧坤海的肩膀,“海哥你別擔(dān)心了,晚上我在御平邸定了慶功酒,喝個痛快。”

  此時,集團大廈頂樓。

  碩大的辦公室內(nèi)顧澤拿著藥,遞給面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

  老人接過,另一只手點了點桌上一角放著的文件。

  顧澤走了過去,修長的手拿起文件,翻閱。

  “顧文黍”“澳洲”“兒子”“信托”“顧灝”

  攥著紙張的指尖用力地有些發(fā)白。

  最后視線定格在“十歲”這個字眼。

  “這是你父母養(yǎng)在澳洲的小兒子。”

  顧澤松開手,手指撫平著用力攥緊而留在紙上的折皺,“你們早就知道了。”

  “原先我們也是以為你知情,但直到那次你第一次來京平,我們才意識到,你壓根就不知道你有個澳洲的那個同父同母的胞弟,你父母一直在隱瞞著你。”

  顧澤撫平折皺,合上文件:“這就是你們選中我的原因嗎,為什么當(dāng)時不告知,現(xiàn)在又主動告訴我。”

  “原因之一。”顧老放下水杯,“你是顧家的血脈,而且,我們也需要你,顧氏比你父親更需要你。”

  老人推著輪椅到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前,靜靜端詳著面前的倒影,“現(xiàn)在告知你,是再給你最后一次選擇的機會,在下午的發(fā)布會開始之前。”

  “你還有最后一次選擇自由的機會。”

  顧澤垂眸,聲音低沉:“自由嗎。那您認(rèn)為,什么是自由。”

  老人透過玻璃窗看向遠(yuǎn)處,這被大雪覆蓋的城市,似是在回憶什么,渾濁的眼神有些追憶,又有些嘆惋:“大約是,沒有身不由己的不得已而為之的痛苦。”

  “是嗎。”顧澤走到窗前,立于老人身側(cè),“您現(xiàn)在和我說這件事,對于我而言,或許驚訝有之,不滿有之,憤恨有之,但抱歉讓您失望了,這些都刺激不到我了。”

  老人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但側(cè)頭望向顧澤,后者卻是神色如常。

  顧澤語氣平淡而冷靜:“如果我還是個小孩子,我可能會因這長年的欺瞞而憤怒不已。”

  “但是,十歲那一年我就被拋下了。”顧澤走到落地窗前,將手心貼在玻璃窗上,冰冷的寒意刺入血肉,感受到冰冷的那一刻,手卻貼的更緊了,遮蓋住了玻璃上自己面容的倒影。

  “對我而言,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不是什么難以忍受的事情。”

  輪椅上的老人嘆了口氣,蒼老的聲音帶了幾分憐憫和疲憊:“那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你父親的公司我已經(jīng)注資,我不會強制把你鎖在顧氏,釘在這里。”

  “祖父。”

  老人愣住了,忍不住側(cè)目,這是顧澤第一次喊自己祖父。

  “我為什么要后悔?”顧澤的聲音很輕,擦了擦手,撫了撫自己通紅冰冷的手心,緩緩握緊,“您和二叔為我鋪好了路,戲臺搭好了,我總不能不去。”

  “您又如何得知,我一定會被鎖在這里。”

  老人有些驚訝,視線緊緊盯著身側(cè)挺拔雋秀的少年,眼底泛起毫不掩飾的欣賞的期待,語氣卻帶了幾分調(diào)侃和擔(dān)憂:“有自信是好事,但過于自信就是自負(fù)了。”

  “后面的路你要自己走,群狼環(huán)伺,稍有不慎,你會被生吞活剝,拆骨入腹。”

  “所謂自由。”顧澤眼里似有風(fēng)雪霧靄:“是由自己去賦予的,不是嗎。我能走到哪里,自由的界限就在哪里。”

  頂層的落地窗外,白色幾乎淹沒了所有的視線。

  窗外,風(fēng)雪的聲音是這個銀白世界的唯一聲音。

  玻璃窗內(nèi),顧澤的聲音,很輕很輕。

  “您又如何得知,自由的界限就在這里。”

  顧澤抬頭,注視著從天際飄落而下的大雪。

  “我不會被鎖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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