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玲戴著太陽鏡,身后跟著兩個穿曼殊沙華侍者制服的男人,就跟張立春那天穿的一樣。張立春以為夏玲是來抓自己的,慌亂之下躲進了陳少龍停三輪車的卷簾門里。
逼哥見張立春突然慌慌張張跑進屋里,還在那奇怪,一轉頭就看到夏玲走了過來,立刻露出見到稀客的表情:“哎喲,夏老板,干嘛今天想接接地氣啊,不是一直嫌大排檔不衛生嗎?”
夏玲對他笑了一下,在大排檔里掃視一圈:“你們那個小妹呢?”
逼哥愣了一下:“你找刀妹?她都兩天沒來了,怎么回事?”
夏玲在椅子上坐下來:“她今天沒來這里?”
“昨天就沒來,今天也沒來。你看到她了?她在干嘛?”逼哥坐到夏玲對面。
夏玲笑笑:“你昨天去小玉那了嗎?”
“沒啊,前天晚上去過?!北聘缇X起來,“她怎么了?”
“她可能要有段時間不能上班了。”夏玲指指自己的頭發,“或者推出個尼姑主題套餐?!?p> “什么意思?”逼哥有點緊張,“她怎么了?”
夏玲笑了笑:“別怕,她沒生病,只是頭發全沒了?!?p> 逼哥愕然:“為什么?怎么回事?”
夏玲說:“昨天晚上你們那個小妹去曼殊沙華抓阿橋,但是有人通風報信,上樓的時候阿橋就翻窗跑了。她進房間沒抓到人,就逮著小玉問阿橋在那里,小玉不肯說,她一氣之下就把小玉的頭發全剃光了?!?p> 逼哥目瞪口呆:“我操……刀妹把小玉的剃光頭了?”
夏玲點頭:“小玉已經哭一晚上了,現在完全沒辦法見人。反正她肯定是要很長時間上不了班了,這個損失肯定是要補償出來的。”
逼哥發了半天的呆,然后站起來說:“我去看看小玉?!?p> 夏玲說:“別去了,她現在誰也不見,都成那樣了。”
“她受傷沒?”
“沒有。”
“刀妹拿什么給她剃的?”
“就她自己身上的刀?!毕牧岜葎澚艘幌?,“一把蝴蝶刀。”
“操那東西還能拿來剃頭?”逼哥睜大眼睛,“這他媽都沒傷到頭皮?”
夏玲皮笑肉不笑:“沒有,一點都沒刮破,而且比推子剃得還干凈?!?p> 逼哥哭笑不得:“她他媽手藝倒挺好。”
夏玲看著他:“你倒不心疼?你不是說小玉和你感情最好嗎?!?p> 逼哥嘿嘿笑著:“剃光頭怎么了,她再燙六個點上去我都不會嫌她丑。改天我給她送兩瓶那個什么治禿頭的洗發水去,長頭發老快了?!?p> 夏玲微微翻了他個白眼,表示不跟他扯淡了:“刀妹什么時候回來?”
逼哥說:“這我哪知道啊,八成還在抓阿橋,你找到阿橋沒準就能找到她了。”
夏玲認真地說:“這個事情肯定要有個說法的,如果找不到她人的話,苗總那里我也沒法交代,到時候可能就得陳師傅出面了。”說著她朝陳少龍那里看了一眼。
逼哥立刻說:“哎這你就搞錯了啊,老陳只是她的老板,不是她的老大,用不著為她的行為負責。”
夏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就是這樣敷衍小玉的?還說最喜歡她呢,出了事情就一個勁地袒護你們自己人。”
逼哥“嗨”了一聲:“哎呀你別這樣,等刀妹回來我第一時間讓她來找你行了吧?”
夏玲微笑:“那你說話要算數噢,不要到時候跟我說她失蹤了噢?!?p> 逼哥和夏玲又說了幾句話,夏玲就起身帶著人走了。張立春在門后目睹了全過程,見夏玲不是來找自己的,才暗中松了口氣,從屋里走了出來。逼哥隨意地問了一句:“你剛干嘛去了?慌慌張張的。”
“突然肚子疼,去上廁所?!睆埩⒋赫覀€借口。
“哦。”逼哥也沒多想,在原地發了會兒呆后,拿起頭盔說:“我去看看小玉。媽的刀妹真是個人才……”
陳少龍說:“已經快到飯點了?!?p> 逼哥猶豫了一下,又把頭盔放下:“那我下午去吧。唉我操。”
等中午高峰期結束后,逼哥看看沒什么外賣了,就騎著摩托車出去了。下午沒有客人,天氣又熱,張立春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快要睡著的時候聽到有人走進來,抬頭一看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張立春見她進店就自己動手盛菜盛飯,徑直坐在桌邊吃了起來,以為是常來的老顧客,就沒起身。
女孩吃完了飯,靠著椅子坐了一會兒,忽然轉頭對陳少龍說:“畢全亮呢?不在?”
陳少龍抽著煙,沒有回頭:“出去了?!?p> “去曼殊沙華了?”
“嗯。”
女孩“哼”了一聲:“那他今天可有的驚喜了?!?p> 張立春聽到他們的對話微微驚訝,猜測這個女生可能就是逼哥說的那個刀妹了。過了片刻,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看,女孩忽然轉過頭來,視線正好和張立春正面對上。
張立春不自覺地移開目光,女孩雖然只化著淡妝,但是有一種逼人的靚麗,青澀而又野性十足。她留著到脖子的短發,畫著淡眼影,耳朵上掛著兩個細長的銀色耳墜,張立春乍看以為是十字架,然后才看出那是兩把武士刀的形狀。
“你不吃飯坐這兒干嘛?”女孩上來就問。
“我……”張立春一時語塞,說自己是服務員?還是臨時幫忙的?
還好女孩似乎也沒興趣刨根問底,見他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就轉過頭去懶得理他了。過了一會兒,逼哥騎著摩托回來了,下車第一眼就看到了女孩:“刀妹!我靠你終于來了,夏玲到處找你,你說我到底是賣你還是不賣你?”
刀妹冷哼一聲:“你前天晚上是不是去曼殊沙華了?”
“干嘛,我去你也要管啊,我又不是你男朋友?!北聘缭谒龑γ嬉黄ü勺聛?,拿張塑封菜單使勁扇風,“你怎么知道我去的?你看見了?那時候都凌晨了哇?!?p> 刀妹說:“我前天晚上就去蹲他了,結果他沒來,后來看見你進去了。昨天晚上本來差點可以逮到,結果前后腳被他跑了,問那個婊子還不肯說,你說我要不要削她?”
逼哥“嘁”了一聲,抖著腳說:“人家那是職業道德,不出賣客戶隱私,你去為難她有什么意思?”
看到刀妹目光不善,他又趕緊改口:“對對對,她就是狐貍精,小三,破壞別人感情,行了吧?你當時就應該順便送她一個木魚,讓她直接出家得了?!?p> 刀妹沒說話,掏出一把蝴蝶刀玩著,然后一甩手擲出去,刀刃扎進帳篷外掛著的臘肉里。
“那你后來找到阿橋沒有?”逼哥問。
“沒有,不找了,沒意思了。”
“就分啦?”
“他連出都不敢出來,那還有什么好煩的?”刀妹冷笑。
逼哥笑了,往椅子上一靠:“嗨呀,你這男朋友換得跟流水一樣,我看你還是找個老實人算了。”
刀妹說:“放屁,十三區有老實人?——你可別把老陳算進去哈。”
逼哥朝張立春努努嘴:“人家小張不就挺老實的,又勤快又不油腔滑調?!?p> “誰?”刀妹轉過頭來。張立春沒想到他們突然把自己也給扯進去,一時尷尬:“呃……”
刀妹看了張立春兩眼,問逼哥:“他是誰?”
逼哥咧著嘴笑:“你昨天沒來,我又去找大雕頭討債,老陳一個人都忙死了,幸虧有小張幫忙,不然連外賣都沒法做。”
刀妹微微睜大眼睛,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張立春,看得他有點心虛。然后刀妹“噗”地一聲笑出來,搖著頭說:“我服了,我待會就去買一身綠色的衣服穿上,這兩天真他媽的……”
“人家可沒搶你工作,不過你要是再曠幾天工,說不定飯碗就真沒了。”逼哥笑著說。
刀妹打量著張立春:“你今年幾歲?”
“十四?!睆埩⒋赫f。
“有沒有和女孩子上過床了?”
張立春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啊?”
逼哥大笑起來:“我操你也太直接了,上來就問這個,人家一看就是那種老老實實念書的乖學生好吧?!?p> 刀妹不屑地說:“老實個屁,男人就沒有老實的,只有敢做的和不敢做的?!?p> 逼哥笑了一會兒,又問刀妹:“夏玲那里你準備怎么辦?”
刀妹一臉無所謂:“她來找我好了,反正我沒錢,最多剪兩根頭發還給她?!闭f著,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前傾了傾身體,“對了,晚上去劫鏢,我得到消息說今天有一批血漿要運到旱獺市去?!?p> “什么時候?”逼哥問。
“就今天晚上,從豚鼠市運到旱獺市,說是支援什么的,走506公路?!钡睹谜f,“路強東和徐老狗都已經暗地里動起來了,我們也趕緊準備一下?!?p> 逼哥直起腰,想了一下:“媽的,我那里好像沒多少子彈了,你怎么不早說?!?p> 刀妹罵了一聲:“屁話,人家難道提前十天半個月放預告出來啊,現在他們保密做得嚴得要死,有情報泄露出來就不錯了?!?p> “那行吧,我待會回去再買點彈藥?!北聘缯f,“媽的,這個時候去買不知道會不會趁機漲價?!?p> “你嘴巴嚴一點,不要讓人家看出來?!钡睹谜f,然后又轉頭看張立春,“你怎么去?有沒有車?”
張立春一愣:“……什么?去哪里?”
刀妹說:“去劫鏢,搶一批血漿,今天晚上。你會不會用槍?”
張立春蒙了:“這……我就不去了吧……”
刀妹也愣了,像聽到什么不可思議的話一樣:“……什么?你不去?”
逼哥在旁邊笑著說:“哎呀你別開玩笑了,你看他像是干這個的料嗎?人家才剛來十三區,連東南西北都搞不清呢你還讓他去劫鏢,就我們兩個去就行了。”
刀妹立刻說:“別扯淡了,路強東徐老狗他們一去就是一大群,我們怎么搶得過他們?老陳又不可能跟我們去,能多一個是一個,每次就我們兩個怎么夠?”
逼哥苦笑一下,看向張立春:“你想去不?”
張立春下意識地搖頭,就像逼哥說的那樣,他之前在學校里就是個老老實實的乖學生,攔路打劫這種事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刀妹的表情就像聽到富豪說“我對錢沒有興趣”一樣:“你真的假的,連血漿都不要?那你準備等身體爛了再去弄?還是說你家里存貨很多?”
張立春撓撓頭說:“那個……不是有地方可以買嗎?”
刀妹瞪大眼睛,叫了起來:“我靠,你自己花錢去買?你現在不要,等別人搶回去摻一大半假的,然后你再高價買回來?是錢多得用不掉?老陳一個月給你開多少工資?”
張立春被她一連串的質疑問得張口結舌:“我不是這個意思……”
刀妹似乎也根本沒打算征詢張立春的意見,起身走到帳篷外,把臘肉上插的那把蝴蝶刀拔了下來,扔到張立春面前:“這把刀送你了,別再說自己手里沒家伙哈。我先回去給車子加個油,晚上在這里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