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休息的時候，杳杳習慣性地喝水。她的手抓起杯子，將它斜斜舉高，仰著頭配合著杯子。眼皮耷拉在眼珠子上，眼珠子轉到了眼角。又一次進來的官淮看見了這半瞇眼中的嫵媚。而徐莫卻在被杯子遮擋了大半的臉上看見了熟悉。她從仰著頭喝水的眉眼上看見了和官淮一樣的壞，一樣的致命。男人的壞帶著風流吸引著她，是她致命的弱點。女人的壞帶著嫵媚嬌俏和讓女人又愛又恨的美。愛這副天生惹男人疼愛的美麗皮囊的招搖，但恨不是生在了自己的臉上，更恨她和官淮在長相與生俱來的親近，徐莫不得不承認，她們才是一類人。她被這與生俱來的氣質驅逐了。

　　杳杳半瞇著的眼也瞟到了教室后面的年輕男女。她沒有放下杯子，咕咚咕咚地繼續灌水。在灌水的短短幾秒里，她不看官淮一眼，她迷之自信地知道他的眼神一定在她身上。杳杳悄悄微揚了眼角，用女人之間才有的默契對徐莫笑了。這笑只在眼角，只有徐莫才看得到，也只有她才懂。

　　女人的眼里流露出的敵意，輕蔑還有不屑，都讓徐莫不安起來。她沒少見過這樣的示威者，她和官淮的這三年也不是完全的風平浪靜。但她從來不在意她們，她們的眼神是妾。是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的得意，帶著漂亮女人常有的愚蠢像妻子示威的。而官淮對她們的視而不見無疑是坐實了她正宮的身份，不管她們怎樣漂亮，她都有權力輕視她們。現在，眼前這個剛剛出現的女人一下就吸引了官淮，徐莫兩年真心也換來的身份被她一個眼神就奪走了。她奪得那樣輕易，那樣殘忍。她徐莫一個眼神就成了被輕視的那一方。

　　等杳杳調整好了自己，放下水杯的那一刻。徐莫已經拉著官淮落荒而逃。官淮是因為自欺欺人的可悲，徐莫是因為三年來的驕傲就這么被人踩在地上，還轉了轉碾碎。

　　教室的門因為兩人的離開發出了輕微的咯吱聲，這小小的動靜和心理醫生催眠病人最后的一下響指或者其他什么發出清脆響聲的物品一樣，清醒了杳杳。她才發現自己不是借著喝水掩飾那不能言說，不道德的想法，而是像別人評價自己是壞女人一樣地用杯子做了武器，狠狠地輕飄飄又沒有廉恥對著女人示威了，發射出她內心最真實最原始的欲望。她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她越來越荒唐了。教室中間的外國人沒有及時接收中國女人們之間的風起云涌，只支著腦袋望發出咯吱背后的主人。

　　徐莫和官淮撒了小性。她應該撒的。

　　這一次不是為了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是為了撒性子而撒性子。而是為了捍衛自己的領地的正義行為。她無意把官淮物化，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尤其是在經厲過那種眼神之后。

　　“官淮，那個女老師真漂亮。我們離他遠點好嗎？”徐莫是書香門第，知道琴棋書畫，也知道男人心思。她就算再不喜歡杳杳，也不會像別的女人一樣急了瘋了似的口不擇言，任由嫉妒沖昏頭腦，說一些做一些有失體面的事情。徐莫不喜歡，而且這樣的行為只會引起男人的反感，尤其是官淮這樣骨子里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所以徐莫不說杳杳一句不是，只說事實，加上小女人屢試不爽的撒嬌就夠了。她的話很短，卻足夠讓官淮明白。如果官淮不明白，那她的警鐘開始長鳴，一場沒有硝煙的持久戰將要開始。因為官淮那樣的男人是一定會知道的。他太聰明太圓滑了，好像前幾世過奈何橋的時候沒有喝下那碗孟婆湯，在輪回中積攢的智慧在三十歲的年紀體現得淋漓盡致，幾輩子的睿智，足以應對這一世的所有問題。他不知道的原因只能有兩個。其一是他裝作不知道，他動搖了，所以任由自己假裝聽不出言外之意；其二是他真的不知道，他也成了顛倒眾生眼神中的一個。不管是哪一個，都足以讓徐莫失去官淮。

　　官淮的薄唇顫了顫，那張平時油嘴滑舌的，一天就可以冒出一個木訥男人一生的甜蜜的嘴失了勢，他最終只是點點頭。不說是對徐莫說她們太像了表示贊同，還是對徐莫的言外之意的服從。

　　徐莫默認了后者，從此以后恨上了小妖精般的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