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蘇然，我從醫(yī)數(shù)十年，我最害怕給人的心臟做檢查，你知道為什么嗎？”陸醫(yī)生一邊收拾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顧自言語著，也不管蘇然到底有沒有在聽：“因為人的心里裝了太多東西，我怕我一不小心就看到他們心底藏著的小秘密；我怕我看到他們心底藏著的那個人是怎么讓他們忽而開心，忽而又讓他們傷心……”

　　“可是，即便是手術(shù)刀，也沒辦法將那些人從心里剜除啊，除非，將整顆心臟都拿出來。”蘇然打斷了陸醫(yī)生的話，扶著墻壁的手用力到發(fā)白。

　　陸醫(yī)生忙走過去扶住蘇然，微微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覃楓將蘇然送到家的時候，肖毅還沒有回來。蘇然身子很虛弱，從治療艙上下來的時候，就一直在不停地顫栗。

　　覃楓又是心疼，又是無能為力，只能將空調(diào)溫度盡量調(diào)高，結(jié)果自己熱的滿頭大汗，可蘇然卻還是一個勁地哆嗦個不停。

　　“我給肖毅打個電話吧，叫他早點回來照顧你。”

　　“不要，我自己回去躺著就好。他來了，只會讓我更心煩。”蘇然踉踉蹌蹌地下了車，朝著車窗揮了揮手：“回去小心些。”

　　覃楓想要下車送蘇然進去，可又怕肖毅突然回來，又讓他誤會，反而又給蘇然增添不必要的傷心。想了想，隔著車窗笑了笑，便一腳油門離開了。

　　蘇然還沒走進家門，包里的手機便急促地響了起來。蘇然剛一接起來，對面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然兒，毅兒呢，他怎么不接電話，你們快回來，毅兒他爸快不行了……”

　　蘇然盡力安慰著肖毅媽媽，剛開口安慰了沒幾句，就實在站不住了，干脆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了下來，頭靠在大理石柱子上。冰涼的臺階，覆著夜深時的寒露，原本抖索不停地身子，抖的更加厲害了。

　　“媽，您別急，我再給肖毅打打電話看。”

　　掛了電話，蘇然撥通了肖毅的電話，一如她從前在深夜打過的無數(shù)個電話，明明是通了，卻無人接聽。

　　蘇然一次又一次地按著重播，手指許久都機械地做著同一個動作。就在蘇然快要閉上眼睛睡去的那一刻，手機屏幕終于有了變化。

　　“喂……”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顯然有些煩躁。

　　蘇然張了張嘴，可是嘴巴哆嗦著不聽使喚。

　　“說話！”

　　半天，蘇然才聲音極輕地說道：“媽說，爸快不行了，要你快回去。”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會說不行就不行了？你打車去高速路口等我，我們直接在那里會和。”肖毅沒等蘇然回答，就切斷了電話。

　　蘇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肖毅的車的，又是怎么下了車，在肖毅爸爸床前坐了一夜的。

　　當(dāng)不想讓一個人知道自己脆弱的時候，自己竟然可以在他面前表現(xiàn)得比任何時候都強大。

　　“你們怎么回來了？”肖毅爸爸插著呼吸儀，說話有些含糊：“你媽就喜歡大題小做，多大點事，讓你們來回折騰。”

　　肖毅爸爸的目光落在肖毅身上，看著兒子如今一副事業(yè)有成的模樣，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他又將目光落在蘇然的身上，眉頭明顯皺了皺，聲音里充滿了關(guān)切：“然兒，怎么瘦了這么多，臉色也那么難看？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正好也在醫(yī)院，讓毅兒帶你去做個檢查也好。”

　　肖毅聽了，向蘇然投來目光，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關(guān)切。想起蘇然一路上到現(xiàn)在一言不發(fā)，一個字都沒跟他說，就忍不住輕哼了一聲：“爸，您還是先管好您自己吧。”

　　肖毅爸爸嘴里插著氧氣管，眼睛可是絲毫不含糊，凌厲地瞪著肖毅：“你這說得什么話！你到底帶不帶然兒去看看？”

　　肖毅不知道為何卻突然倔上了：“她三天兩頭往醫(yī)院跑，說是去做檢查，能有什么大問題！”

　　肖毅爸爸氣得漲紅了臉，掙扎著一把拔掉呼吸儀，就要下床打肖毅。

　　“爸，您別生氣，我沒事，就是這幾天有點著涼，昨晚又沒睡好，所以看上去臉色不是很好。”蘇然忙著將肖毅爸爸?jǐn)r住，勸他躺了回去。

　　若他在乎，就不會等到今天，她還獨自背負(fù)著一個關(guān)于生死的秘密。

　　“毅兒呀，平日里你跟你爸吵嘴，媽都向著你，可現(xiàn)在你爸差點半條命都沒了，你還惹他生這么大氣，你是真想氣死你爸呀？”肖毅媽媽說著，抹了一把眼淚。

　　肖毅沉默著不再說話，許久才悶聲說了句：“我去交醫(yī)藥費。”就甩門出去了。

　　“真是個混賬小子！”肖毅爸爸錘了捶胸口，不停地咳嗽。他指著肖毅媽媽，罵道：“都是你嬌慣出來的好兒子，有出息了！”

　　肖毅媽媽抹著眼淚，將蘇然拉到一邊，偷偷問道：“然兒，告訴媽，是不是和肖毅吵架了？”

　　蘇然低著頭不說話，肖毅媽媽等不及問道：“毅兒他那倔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你就多擔(dān)待點，有什么不好受，就跟媽說說，別自個兒憋在心里，說出來，就都好了……”

　　蘇然抬眸笑了笑，輕聲說了句：“我去看看肖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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