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流光靠著椅背，坐姿懶洋洋的，雙手墊著后腦勺，一條腿翹到另一條腿，一下一下的晃著椅子。
“吶。”他看見簡易回來了，朝桌上小山似的大摞點點下巴，“齊了。”
“收齊了？”簡易不敢置信，收這么久的作業，能這么迅速就收齊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一邊清點作業一邊問他，“你也交了？”
“怎么？”顧流光挑眉看她，嘴角勾著一抹笑，“瞧不起人啊？”
簡易知道又冒犯到了他老人家了，天地良心，她真沒那意思，就是隨口一問，玩笑道：“不敢...不敢。”
說完，簡易便著急忙慌地抱著作業跑到教師辦公室交給班主任，又回到教室在座位坐下，從桌肚里拿出下節課的課本。
“你怎么收的作業？”她笑著真心發問，每次收作業最讓她頭疼，不是這個讓等一會兒就是那個讓等一會兒，作業沒按時交到辦公室少不了又是一頓批評。
“我讓鄧謹去收的。”顧流光從她課桌上隨手撈起一本，懶洋洋地翻著看。
簡易靜靜地看他，愣了幾秒。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雖沒有溫度卻也柔和，從窗口漏進教室，落在他的側臉，在下顎與脖頸交界處打下淺淺的陰影。
有一陣微風吹過，他額前細碎的黑發微動，好看的眉骨下是深邃漆黑的眼眸，眼尾帶著點慵懶，鼻翼挺拔，天生好看的皮囊。
漫不經心地一頁又一頁地翻著書。
“...行吧。”簡易在書頁翻動聲中回過神，微笑著說，“奧，對了，忘記跟你說謝謝了。”
“是該好好謝我。”他把書合上丟回她的課桌，力道不大不小剛好讓書端端正正放回去。
隨即抬眸直接對上她的眼睛，散漫一笑，“不過...光說說可不行。”
他的視線極具攻略性又赤裸裸地注視著簡易，讓她有些不太習慣。
“好吧。”簡易一咬牙一跺腳，他好歹救自己于危難之時，欠了的人情總是要還的。
顧流光挑眉，這么爽快還挺讓人驚訝。
“說吧，哪家餐廳？”她微微抬著下巴，不就是一頓飯的事兒嘛，她還是負擔的起，“但是...我有一個小小的提議。”
“...”顧流光嗤笑一聲，“你還有提議？”
“都是為了生活。”
“什么提議？”
“...別太貴。”簡易尷尬地笑了笑。她怪不好意思的，請別人吃飯還有要求，這都啥事兒，倒不是她摳門，只是這個月零花錢確實花的差不多了。為了讓自己良心好過一點，繼續說，“吃什么你隨便挑。”
“吃？吃什么？”程磊聽見跟干飯有關的事情，耳朵特好使，手里端著手機正激烈地操作游戲，“有聚餐嗎？”
“...”簡易咬了咬下唇，欲哭無淚，她沒錢了啊！
“有。”顧流光注意到她無奈的表情，笑了聲，淡淡回答。
“什么時候？哪兒啊？”程磊聽見這話，立馬來了興趣，顧不上手機屏幕上正被人攻擊的英雄，任由他像個NPC一般被對面的玩家無情殺死。
簡易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就她跟顧流光兩個人都夠嗆更別說再來幾個了，心里盤算著找簡遠兮借點錢。
“隨時都可以。”顧流光回答的漫不經心。
“哪兒啊？哪兒啊？”程磊迫切至極。
顧流光看他一眼，散漫地玩笑道:“廁所，去吧。”
簡易聽見這大反轉，在旁邊忍不住哈哈大笑。
“...操！”程磊無話可說，埋怨道：“光哥，不帶這么玩的。”
說完只能無奈地轉過身去玩自己的游戲。
簡易身子往顧流光那邊傾斜了一個小角度，向他靠近一些，湊他耳邊小聲說，“你想吃什么？”她想了想，笑著補充道，“貴的也可以。”
說完便移開，端端正正坐著，到時候資金不夠，隨便找個借口朝簡遠兮借點。
“我有個不花錢的報答方式...”顧流光也沒看她，嘴角勾著淡淡的笑，壓低嗓子說，“聽不聽？”
“什么？”簡易一聽，有這么好的事，一下來了興趣，立馬抬頭看他。
顧流光被她的小模樣逗笑，放輕聲音，笑得痞氣“你...親我一下。”
“...”簡易驚的一下看向他，想TM一巴掌拍死自己，跟魔鬼的交易她也敢做，神經病！這人一定是神經病！比簡遠兮還神！
“好啊。”她對上顧流光的眼睛，眉眼彎彎，笑得坦蕩，眼神澄澈。
顧流光愣了愣，沒想到她會答應，這會兒反而自己被她的爽快一噎，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你把眼睛閉上。”簡易看他，好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雙杏眼依舊干凈純粹，忽閃忽閃的，偏偏有種讓人臣服的魔力。
顧流光手掌半握，喉結上下滑動，明明是他提的，現在反倒緊張起來了。
他半信半疑，微蹙著眉頭，還是慢慢閉上雙眸。
視覺的缺少，讓別的感官不由自主的靈敏起來。
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鼻翼間淡淡的果香浮動，淺淺的呼吸越來越近，有人在靠近。
他聽見自己的強有力的心跳聲重如鼓錘。
簡易撕開糖紙包裝袋，往他嘴里塞了一顆糖果。
強烈的酸味瞬間在口齒間彌漫。
“臥槽！”顧流光一下睜開眼睛，“這TM什么？”
“哈哈哈哈哈...”簡易看見他黑著臉，嘴角微微抽搐，捂著肚子笑得不停。
“...”他知道自己又被這丫頭整了，酸味攪得舌頭抽筋，不知是新鮮檸檬的多少倍。
他看見她沒心沒肺地笑得開心，只一個勁不爽的睨她，強忍著，沒吐。
“秀逗。”簡易把糖紙弄平整展示在他面前，“而且是超酸秀逗。”她說著說著又從衣兜里掏出來一顆，撕開，喂到自己嘴巴里。
酸味像開了十倍速的炮彈立馬在嘴里炸開，她緊抿著唇，蹙著眉，五官皺成一團，艱難開口，“你小時候沒吃過？”
酸得牙齒打顫，眼淚都出來了。
“沒吃過。”顧流光被她這模樣逗得想笑，原本以為她只喜歡甜，沒想到也喜歡酸，好像辣也中意，活的還挺有滋有味的，除了不能吃苦什么都能吃。
“那...再來一顆？”簡易扭頭看他。
她剛剛靠近的時候應該沒看錯吧...他臉紅了。
顧流光沉著臉，瞥她。
兩人看著對方因為酸味而變形了的五官，又無厘頭地會心一笑。
教室外面，看著這一幕的鄧謹，靠著后面的陽臺，雙手搭在涂了油漆的鐵質欄桿上，懶洋洋地抻了抻脖子，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想，某個死氣沉沉的家伙...終于是活過來了。
晚飯休息時間。
班上的人陸陸續續來了不少，生物課代表拿了一疊試卷在講臺前面分發。
“劉老師說，第一節晚自習讓咱們自己做試卷，他有事可能來不了。”
“蕪湖！”
班上立馬活躍起來，有幾個男生發出一陣怪叫。
程磊跟宋亦書走進來，回到座位上，扭過頭問簡易，“這怎么了？都這么開心。”
“第一節課做試卷，劉老師有事可能來不了。”簡易重復了一遍，想了想又特意強調，“可能。”
“來來來，亦書同志。”程磊聽見老劉有事，心馬上跟著飛出去自動屏蔽簡易后半句話，擼了擼袖子，拿出手機打開游戲，拐旁邊的宋亦書，“峽谷相見。”
“來了。”宋亦書推開剛翻開的作業本，從衣兜里掏出手機。
對于同學和朋友的要求，他向來不會拒絕。
好像有這樣一類人，他們極度善良且溫和，天生脾氣好，不懂得拒絕。
“外面有人找你。”黎慕路過簡易的座位，跟她說了句，語氣平淡，慣常的沒有多余的表情。
“嗯，謝謝。”簡易禮貌回答，怎么感覺黎慕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冷淡。她沒再多想往外面走，心中正疑惑誰會這個時候找她。
前腳剛踏出教室，就看見了站在陽臺上的傅熙懷，白色的外套，淺灰色的運動褲，褲縫的兩條黑杠顯得腿又直又長，一雙白色斜杠的板鞋。
臉上掛著溫暖的笑容，手里拿著一疊不薄不厚的資料。
周圍走過的女生裝作不經意地駐目看他，然后靦腆的手挽手跑開。
“熙懷哥。”簡易笑著跟他打招呼，“你怎么來了？”
“我不能來？”傅熙懷笑著開玩笑。
“不是，不是。”簡易微笑著回答，客氣禮貌間又多了份熟絡。
“我有事情來行政樓，正好路過你們高二這邊，就過來了。”
“奧，這樣啊。”
“你哥呢？剛剛路過他們班沒看見他。”
“打球去了吧。”簡易回答，顧流光也打球去了，簡遠兮應該跟他在一起。
傅熙懷呼了口氣，像是感染到了他們的輕松，羨慕道：“真好。”
“你再堅持一下，也快了。”簡易微笑著說，“誒，對了，我聽我媽說你打算參加競賽去國外留學嗎？”
“嗯...目前是這樣打算的。”傅熙懷單手搭上旁邊的陽臺，眼睛看向教學樓外面的浮云。
天空很藍，云層又淺又淡，好像風一吹就消散的無影無蹤。
顧流光幾人打完籃球從操場回來。
簡遠兮跟沈超從另一條近一些的樓梯直接回了他們班。
顧流光穿著薄薄的球衣，劇烈運動之后，胸口起伏明顯，外套單手抓著，大口大口地仰頭喝水。
他前腳剛踏進走廊，遠遠的一眼就看見了簡易和送她蘋果那男生，兩人笑得特開心。
他頓住腳步，隔著一條不長不短的走廊，還有中間走走來來的人影，愣愣地站在原地看他們。
“哎，干嘛停了。”鄧謹看他表情不對勁，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下就明白緣由，心想完蛋，這家伙醋味未免太大了。
顧流光仰頭，捏著礦泉水瓶往臉上澆滿冰水，手上的力道很重，塑料瓶被捏的嘎吱作響，像是因為疼痛而呻吟。
周圍人嚇了一跳，都躲著他走。
冰涼稍稍降下腦子里那股揮散不去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