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過去了五個月，張東的日子卻沒了最開始期望中越來越甜。
“你又去哪兒？”
張東今兒休假，剛送完孩子回來，就看到老婆打扮的花枝招展。
小儷一個白眼兒瞪過來，一邊戴耳環一邊照鏡子。
“你覺得我穿那件黃色的大衣好看，還是白色的大衣好看？”
“都行。”
張東不耐煩，一屁股坐沙發上，感覺哪兒哪兒都不得勁兒。
“意思是哪件都不好看啰，那我待會兒逛街順便買一件。”
小儷自顧自一句，張東當時就火了，直接拉開衣柜扔出來里面十幾件大衣。
“這件五千八！”
“這件三千七！”
“這件九千多，差不多小一萬塊的衣服，你就穿了一回！”
“你還要買多少衣服才夠啊！”
“我一個月工資都不夠你造的！”
張東氣急了真想拿剪刀給一剪刀刺啦了，眼不見心不煩，可又舍不得。
幾千塊的衣服，沒穿過一兩次，買這個還不如帶著孩子去旅游，好歹看了世界。
原以為自己工資漲了，日子就好過了，可實際上呢？
只是窟窿越來越大而已。
看著自己卡里面的余額，真擔心堅持不到下個月發工資，兒子生活費還得刷信用卡才行。
以前操心著不夠的一筆錢，現在依舊操心著不夠。
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過什么樣的日子……
掙那么多錢，搞到現在不如不掙，估計自己還不用操這份兒閑心。
小儷看張東好像真生氣了的樣子，也是癟了癟嘴。
“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我參加了兒子學校的媽媽聚會，那些闊太太們每次衣服都死貴死貴的，而且還每次都不重樣。”
“我還不是不想讓我們兒子丟臉嘛，要是我每次穿一樣衣服去，不止我被嫌棄，連兒子都會被嫌棄的。”
“難道你想讓我們兒子，被那些孩子孤立嗎？”
“啪！”
張東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小儷的臉上，哭著打的。
小儷震驚捂著臉，直接一腳給坐地上的張東踹翻。
“張東你瘋了嗎？”
“我看你才是瘋了！”
張東吼出聲，整張臉透出的猙獰，只是伴著眼淚，卻莫名讓人覺得像苦瓜。
苦從心里透出來，蓋都蓋不住。
一手錘著自己胸口，張東泣不成聲。
“小儷，我有哪點兒對不起你，對不起兒子，對不起這個家！”
“小儷，我就想問問，是不是我對你來說，除了給錢就沒別的用了！”
“以前沒錢的時候，我天天操心錢。”
“現在有錢的時候，我還是他媽的天天操心錢！”
“我這輩子憑什么要和錢過不去啊！”
“你能不能看清楚點兒！”
“我們兒子就是個普通孩子！飛不上枝頭當鳳凰！”
“就算進去那個學校，以后也當不了外交官！當不了科學家！”
“他就是個普通人，和我一樣的普通人啊……”
“從小到大，什么都不出挑，想什么什么得不到，上一份糊口的班，結個婚，生個孩子，然后循環往復！”
“他逃不出去的！”
“就算我給他個金屋子，以后他也是個普通人！”
“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別人的孩子一出生，只關心什么最好什么最貴！”
“我們呢？光是活著就竭盡全力了啊！”
“小儷……我真的好累……真的好累……”
張東哭著縮在墻角，只半晌沒聽著人說話，反而聽到一聲關門的響。
臉上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自己真的就是在作孽。
上輩子到底欠了她多少，得把她折騰成什么樣子，自己這輩子才來還她啊！
“啪！”
“啪！”
左邊一個巴掌，右邊一個巴掌，直到打累了，張東才停下來，整個人都是懵的。
臉上的眼淚已經干了，看著床上一堆的衣服，也看淡了，好像剛才什么事兒都沒發生過，把衣服收起來。
拿起桌上荷花點了一根，沒坐沙發，只是坐在了陽臺前面的瓷磚上。
看著窗外，就那么往后平躺了下來，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煙。
雙眼無神，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覺得整個人好像沒了魂。
有種什么都不在乎了的感覺。
一根煙抽完，張東心里有個影子開始逐漸重合。
仿佛自己變成了神農架躺著的那具尸體，那一瞬間，張東甚至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回來過。
或許存在心里的幻想，依舊讓他是幻想，會更好一些。
自己心心念念的升職，心心念念的加班，并沒有改變自己的人生。
或許很多事兒，確實是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只是自己不知道，該到多久之前去找，去找那個自己，才能夠挽回自己的人生。
每一個岔路口，自己都做了選擇。
可是選擇的后果，卻不是自己想要的。
自己真的想好了選擇嗎？
又或者說，那真的是自己的選擇嗎？
上小學了，不懂事的自己被父母帶著去鎮上報名。
上初中了，沒看過鎮上以外世界的自己，去了直升的初中。
上高中了，鎮上沒有了，自己第一次去了城里，看到了好多新奇的東西，可自己一樣都買不起。
或許從那時候就篤定了，自己要賺錢，只要有錢，什么都能買到。
往后的一切都變成了以掙錢為目的。
大學選了工商管理，自己是要做生意當老板的人。
結果出來之后好工作要經驗，不要經驗的工資低。
想著和同學投資開奶茶店，結果不到一年就倒閉了。
本錢虧得一干二凈不說，還把爹媽的棺材本虧了進去。
爸身體不好，那年就走了。
看著媽平常菜市場買打瓜的菜，五毛錢一斤的黃瓜能連吃一個星期，自己都快吐了，媽還是繼續吃。
自己半夜哭著從家里搬了出去，兜里只有1543塊錢，然后找到了那家紙廠，掙多掙少，反正是掙錢。
慢慢的開始緩過來。
二十多歲的時候相親好多次，都是沒車沒房被打發了，后來直接不相了。
一直到遇見小儷，自己才有了結婚的心思，一是存款有三十萬，二是覺得差不多了。
只可惜，最后不是差不多，是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