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青年的話說出了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卷發青年也被他氣勢所震懾,一時間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場面一時靜止。首領坐在中間,掃了一眼周圍,總結道:“既然大家都更傾向于不與他們合作,那這件事到此為止,我會回絕他們。接下來,我們繼續下一個議題……”
小九不知道沙匪關于是否加入神殿的談話,若是知道定然是會反駁幾句,隨后勸他們歸順,這樣他也不用忍受這里臭氣熏天、饑腸轆轆的日子了。
“搞什么,前幾天還勉強有菜,今天怎么都是這硬邦邦的饃?”小九咬了一口,發覺有些硌牙,“連碗湯都沒有。喂,送飯的,給我碗湯。”
他站在鐵門邊大喊大叫,但卻無人理會。
“忍忍吧。”裘文干嚼著,“這樣的日子至少還有十天呢。”
“十天。”小九癱坐在稻草堆上,“姐,我忍不了了,能不能直接沖出去。再這樣下去,沒被害死可能也餓死了。”
白飄飄看了眼手中的飯食:“之前的確是考慮不周,這樣下去,就算能出去,估計也無力反抗,更莫說逃跑了。”
“對啊姐。”小九挪過去,“實在不行,我們直接亮身份好了,雖然道不同,但大家的最終目標是一致的,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他們會忌憚我們背后勢力從而讓我們走呢?”
白飄飄剛想否決,就聽遠處有一隊人馬過來了。
“開門。”一道男聲響起,隨后一個卷發青年出現在他們面前。他身后跟著二十來人,有幾個仆婦,但更多的是手持兵刃的衛士。
“你出來。”卷發青年叫道,眼神直盯著白飄飄。
白飄飄沒有動,她看了眼裘文,裘文會意站在她身前,護住她說道:“你們動我娘子作甚?”
“娘子?”一名男子咧開嘴,“現在她是我們老大的女人了。識相的讓開,不然沒有好果子吃。”他不屑地瞥了裘文一眼,隨后拱手朝卷發青年笑笑。
小九蹙眉,這卷發青年怎么成了老大?那個老大不是另外一人嗎?
疑惑的不僅是他,還有裘文。不過裘文走南闖北,登時明白過來:“篡位?內斗?”他掃了一眼,面前這些人似乎也不是他們進來時遇見的那些人馬了,既然有內斗,那一定有消耗。
他回頭看了眼白飄飄,白飄飄頷首示意,顯然他們都想到了同一個方向。裘文看向卷發青年道:“大爺行行好,我和我娘子伉儷情深,求求你了,大爺。”說著蜷曲著雙腿,沖到卷發青年面前。
但他還沒來到他跟前,就被一群人架刀攔住了。
“住手。”白飄飄忽的叫住,望向卷發青年,“不準傷害他,我跟你們走就是。”說著踱步上前。
卷發青年見她這般配合,揮手示意眾人放下刀,隨后樂滋滋地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來想要吃香。
白飄飄嫣然一笑,雖然這幾日囚禁在洞穴中,面容有些邋遢,身上也有點異味,但這洞穴之中,所有人都是這樣,沒有人覺得異常。更何況她天生麗質,氣若幽蘭,在這草窩中,無疑是最為迷人的一個,叫卷發青年日思夜想,連篡位后第一件事就是來找她。
此時,她的微笑無疑是迷人的,也是致命的。
說時遲,那時快。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卷發青年被她干凈利索地抹了脖子,一臉驚恐地倒在地上。眾人更是愣神,唯有裘文率先反應過來,一把奪過面前衛士的刀,猛地朝其他人劈砍,登時血花四濺,澆了邊上的小九一臉。
小九頓時清醒過來,打從一開始,他就不相信白飄飄會主動上前,雖說事故發生突然,但他也算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當裘文出手后,他也照貓畫虎,重拳出擊,像一個炮彈似的將一個人撞倒在墻壁上,而后如法炮制,期望沖出一條路來。
洞穴內亂成一片。
三人剛開始還算勇猛,但他們缺水缺鹽,對洞穴里的路也不熟悉,等那些衛士反應過來,隨即叫人支援后,他們逐漸落入下風。
小九一拳打死一個,望著前面黑黢黢的一群人,不由止步。
這樣下去不行。
他走入洞穴里邊,輕輕敲擊石壁,隨后鎖定一處,大力出拳。石壁裂開成蛛網狀。
有戲。
他換掌為腿,大力一踢,墻壁上掉落許多石塊。
再來。
他踢了一下又一下,石壁上掉落的石塊也越來越多,而這里的動靜也被外面的人注意到了,那些人愈發兇猛,一人越過白飄飄和裘文,直接殺向里邊。
但還沒等他的刀落下,他整個人就已然歪斜倒地,身后站著一個鐵面人。
“你醒了?”小九回過頭來,“別害怕,是我救了你。那些人是壞人,現在我們要逃出去。”
鐵面人沒有言語,但他拿起砍刀朝墻壁上劈砍,用行動表示他是站在小九這邊的。
裘文跟白飄飄打得艱難,忽的轟隆一聲,整座洞穴顫抖,一道刺眼的光芒射向眾人。
“姐,快走。”小九叫道,“外面的風停了。”
“好。”白飄飄聲音微弱,但還是肯定地回復道,“裘大哥。”
裘文抽出砍刀,刀刃已經有些卷了:“飄飄妹子,你先走,我斷后。”說完,換過另一把刀繼續抵擋。忽的一人朝他胳膊砍來,他卡在門口躲不過,正準備承受這一擊,忽感身后的白飄飄走上前,刺向那人:“不用,我陪你。他們走就好了。”
裘文叫道:“他們?那個鐵面人,你相信他?”
白飄飄點頭:“他早醒了。我見到他阻止了一個伙計殺小九,應該是沒有惡意的。”
裘文點頭:“好,能拖一點是一點。”
小九跟鐵面人鉆出洞穴,他們等在外面,卻沒有見到裘文和白飄飄的身影。“他們怎么還不出來,不行,我要回去。”小九說著就想朝回鉆,卻被鐵面人牢牢抓住。
“你放手。”小九剛想掙扎,就感到耳邊勁風響起,頭一歪,登時倒在地上。
他醒來的時候,天上星辰高掛,四周光禿禿的一片,沒有土丘,沒有村莊,也沒有人煙。
“飄飄姐,裘叔。”他猛地站起,但又忽的倒下,“怎么回事?身體怎么沒有力氣。”
“你醒了。”鐵面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背后,他手里攥著把鋼刀,上面還滴著血,“放心,你很快就解脫了。”
“你說什么?”小九這才看到自己身邊有一大桶粉色生物在里面瘋狂顫動,“這是什么?”
“你的血。”鐵面人說道,“不要慌,事情很快就結束了。哦,人已經來了。”
遠處,一只貓和一只狗追著一個道士狂奔而來,再然后是一名壯漢背著一個少年走來。
當他們來到此處時,天上的黑幕卻像被人掀開一般,露出妖冶的霞光。
“你知道嗎?”鐵面人開口道,“以前我覺得長生很幸福,可真的長生后,我卻感到深深的不幸,所有經歷過的痛苦和失落都要在經歷一遍,就像已經好過的結疤又被自己一一撕開,鮮血淋漓地再經歷一遍。”
另一邊,黑貓和黃狗忽的顯化出身形,小九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和牛鼻子老道被一道墜落的霞光吞噬。
“一開始,我以為這是自己的劫數,雖然沒做什么壞事,但在世人眼里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所以承受也就承受了。”鐵面就像沒看到這一切一樣,依舊抬頭望著漫天異彩,“后來,我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跟我一樣,不停地在這個世界輪回,同我一樣經歷這一遍又一遍的痛苦。我們聚在一起,想要對抗自己的命運,但卻無能為力。”
那一個壯漢走近了,正是浪人木村,而他背上虛弱的少年,不是格根是誰。
“你是誰?”格根艱難地開口,“你為什么要傷害我們?”
鐵面人沒有理他,依舊自顧自地說道:“后來,我們在每一世都細心觀察,留心發生的蛛絲馬跡,這才找到了災難的源頭。我們來到了西月,潛伏下來,等著源頭的出現。這一等,就又是幾十個輪回,今天,終于叫我等到了。”
他望向小九:“外來者,回到你該去的地方,結束這片大陸的循環吧。”
小九搖頭:“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鐵面人癡笑:“你當然不明白,那些路你還沒有走過,當然不明白。現在我們站的地方,是上一個終點,新的一輪起點。其實,就連我也不確定自己現在做的事情究竟正不正確,是否能終結這塊時間碎片,讓整個世界重新駛向發展的軌道。我曾經想過改變歷史,在東海盡頭遇到我們的先祖,我告訴他這片大陸是一個無盡的循環,希望他能帶領后人開啟智慧,想出一個辦法走出這個圈,但是在天道規則的影響下,最終流傳到世人耳里的只是個無垠大陸的傳說。你知道,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是多么驚訝嗎?因為我小時候聽過這個傳說,并伴隨著它長大的。若不是真的記得這一切,我會以為自己瘋了,不過,我也真點瘋了。”
木村想要襲擊他,銳利的刀鋒撕裂了鐵面的身體,他倒在血泊之中。
“沒用的。”鐵面最后說道,“我的靈魂會在呣渡沱里走一圈,而后又回到下一次世界開始的日子。我仍就會找到你,找到你們。”
他伸手一推,木桶倒地,那粉色物質落入沙塵之中,消失不見。
“只要你死了,這個世界就能復原。”鐵面語帶瘋狂,虛弱卻有力。他雙眼凝視霞光,它愈加洶涌澎湃,似乎要直擊地面。
小九也同時望去,但他能見到的卻是一片虛無,深黑,寧靜。
“哈哈,我成功了。”
閉眼前,他聽到了鐵面人笑了一句就沒了聲音。
他說的是真的嗎?
小九閉著眼想。
我要死了嗎?
他挪了挪身子,似乎哪里有些癢。
為什么還會有感覺?
“起來。”格根沒好氣道。
小九猛地睜開眼,他坐在沙漠之中,邊上是格根,遠處是木村,他提著刀正劈砍著一坨肉醬,肉醬邊上是一塊鐵面具。
“真是個瘋子。”格根喘了口氣,看向小九,“你小子給我好好活著,我們還要在這個世界展開霸業。對了,你不知道吧?神殿已經在我的掌控下了,圣主想拉攏我,說要把圣女嫁給我,你說我到底娶還是不娶?”
小九聽著格根絮絮叨叨的念著,雙眼無神地望著漫天霞光。
這個人好啰嗦,他究竟是誰?
他瞟了他一眼。
陌生的臉孔,好像真不認識。看來,又是一個自來熟。咦?奇怪,為什么說又?
他摸了摸腦袋,站起身。
“你去哪兒?”格根叫道。
“回家。”小九正色道,“家里有人還等著我呢。”
格根臉色一沉:“裘文跟白飄飄已經死了,你沒有家了。”
小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人又在自說自話了,不過姐姐說了,對人要有禮貌。
“我回家了。”他笑了笑,隨后頭也不回地朝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