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韓逢源話鋒一轉(zhuǎn),又接著說道:“不過也是小丫頭好心辦壞事,這一次不如就當(dāng)做是個教訓(xùn),掌門用不著責(zé)怪她。”
什么話都讓他說完了,雀生抿著唇站在原地,目光冷冷地在韓逢源臉上掃過。
繆令節(jié)看出兩人之間的勾心斗角,心中無奈,一番思索之后決定小事化了,左右也沒弄出個什么不好的影響出來,于是就一揮白袍,宣布道:“好了,那既然如此,時隱日后要多加管教你的徒弟,至于這只妖獸,就由元瑞將它放回外山吧。”
掌門師尊居然這么好說話,衡致總算是放下了心,跟著師父對掌門師尊表示感謝。
“掌門,”韓逢源突然插話進(jìn)來,“我看這小東西和小丫頭投緣,不如就賜給她如何?”
“時隱認(rèn)為不可。”不等繆令節(jié)發(fā)話,雀生就慢悠悠地和韓逢源對上了,目不斜視地盯著他,口中說道:“衡致只是個煉氣期的小弟子,雖然身為真?zhèn)鞯茏樱瓦@么把一只六階妖獸賜給她,與理不符,恐怕會招來嫉妒。照這樣而言,衡致只是把它帶出來,真正救了它的不是逢源你嗎,報恩的話也該沖著你來才是。”
好家伙,一到這種時候就道貌岸然頭頭是道的,韓逢源挑了挑眉,這一舉動露出滿臉的邪氣,大有要和雀生來個三百回合的架勢。
“報恩,可惜這是只公狐貍,我沒那個興趣,”韓逢源毫不顧忌地把白杏攬在懷里,“更何況我已經(jīng)有白杏了,這小東西以后也只有對你的小徒弟報恩了。”
元瑞真人這膽子比她師父還大,竟然就當(dāng)著掌門師尊的面摟摟抱抱的,衡致心中贊嘆,看著那一對像是穿了情侶裝的紅衣男女,悄悄地觀察著掌門師尊的臉色。
掌門師尊比衡致想象的還要淡定,看著韓逢源白杏二人如此親密也不見有什么反應(yīng),倒是她師父像個老古董般斥道:“韓逢源,這是在相極殿,不是你的馭靈樓。”
“行了。”繆令節(jié)一想到書房里堆積如山的案卷就頭疼,他多得是事情要去處理,根本不想聽這倆人在這里一來一回的。
“就按我說的去辦,既然有緣,就等小姑娘日后有資格進(jìn)入外山再說,就這樣,你們回去吧。”
眾人只好領(lǐng)命退下,出了相極殿,雀生招來守在外面的青喙白鶴,剛準(zhǔn)備帶著衡致離開,那只青喙白鶴卻被韓逢源給吸引了過去。
韓逢源只勾了勾手指頭,就成功地騙到了雀生的靈獸,他昂起頭,以一種挑釁的眼神看著雀生。
不愧是馭靈樓的掌管人,對靈獸的魅力不是一般的大,不過這是剛才在里面沒吵夠,打算接著再戰(zhàn)嗎?衡致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師父,卻見他輕蔑地看了一眼韓逢源,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無聊。”
師父像是重新切換回了原本懶散的性子,并不打算再跟他計較,但衡致在師父身邊這么久,已經(jīng)從這兩個字里讀出了憤怒的意思。
衡致縮著頭努力降低存在感,老老實實地掏出靈符紙鶴。
韓逢源聞言十分愉快地放了那只青喙白鶴,抱著手臂對著雀生的背影,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句話來。
“陳雀生,我看你這么護(hù)著你的小徒弟,又對徒弟這么好,那當(dāng)初為何不想收徒?”
雀生的腳步頓了一下,但隨即又恢復(fù)過來,坐上那只叛變了一小會的青喙白鶴,帶著衡致離開了。
“怎么,你今天變啞巴了?”雀生斜著眼睛看她,衡致今日乖得簡直不像話,從馭靈樓到相極殿這么長的一段時間里,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全程縮在一邊當(dāng)啞巴,雀生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被嚇傻了。
衡致?lián)渫ㄒ宦暪蛳氯ィ诡^喪氣道:“師父我錯了。”
雀生像個暴君一樣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衡致泡的茶,十分冷酷地說道:“起來,我沒讓你跪下。”
衡致于是聽話地站起來,乖巧地給師父添茶倒水,好一會之后,雀生的怒氣下去了一點,就讓衡致把之前發(fā)生的事情給他講一遍。
衡致于是從自己上后山講到了去馭靈樓,但沒有講她遇到殷遠(yuǎn)見的事情。
她越說越覺得后怕,那時衡致對絨狐的傷勢十分擔(dān)心,而且不管不顧的帶下了山,完全沒經(jīng)過什么考慮,如果當(dāng)時是她中了幻術(shù),陷于幻術(shù)引狼入室,而后如果她沒有聽從龔師兄的建議去找元瑞真人,在當(dāng)時完全沒人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那只七階幻霞狐如果是不安好心,那她會闖下多大的禍,衡致不敢想象。
但好在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而且按元瑞真人所說,那只幻霞狐性子單純,只是為了向她求救。
這話也并非虛假,衡致從見到那只狐貍起,就沒有發(fā)現(xiàn)它做過其他異樣的舉動,它自始至終,也只在模樣上騙了人,大概是為了降低衡致對它的防備,出手救治它,而后來衡致把它帶到高階修士面前,它也沒有反抗。
衡致想起幻霞狐清透漂亮的眼睛,覺得有一點可惜。
好歹是只七階的呢,還一直看著她像是很喜歡她的樣子,雖然掌門師尊沒有同意將它賜給她,但給了衡致一個日后去找它的機會,這已經(jīng)很寬容大量了。
不過真的到了那天的時候,那只幻霞狐肯定記不得她了吧。
衡致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在了師父的面前,還毫無意識地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就在那唉聲嘆氣的。
雀生聽到一半,就看見衡致陷入沉思忘記繼續(xù)講下去,他晃著茶杯等了好一會,最后終于出聲打斷衡致的回憶。
“衡致,你就這么想要那只幻霞狐?”
當(dāng)然,那可是七階的,比師父您的還厲害。衡致差點一口肯定,突然留意到師父的神情,話溜到嘴邊又打了一個回旋落了下去,她思索了一下,反問道:“高階的漂亮的我都喜歡,對了師父,幻霞狐會飛嗎?”
雀生早就看出她滿臉都在為那只幻霞狐可惜,但小徒弟這么順著他的意思來讓他覺得十分舒心,就順著她的意思說道:“不會。”
“那就等以后再說吧。”衡致還是比較想要會飛的靈獸,低階的也沒關(guān)系,這樣飛行靈寶也都省了,那只幻霞狐并不是屬于她的東西,而且等她有資格進(jìn)入后山,那得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她不會早早地就把它劃分進(jìn)自己領(lǐng)域里面,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衡致又接受了雀生難得的一次教育之后,離開師父的小樓回了自己房間。
真是兵荒馬亂的一天。
衡致在浴桶內(nèi)放滿水,又用御火術(shù)把水弄得溫溫的,整個房間霧氣蒸騰,撲在身上讓人覺得神經(jīng)都放松了下來,衡致一直都有泡澡的習(xí)慣,如今修煉之后,弄出一桶溫?zé)崾孢m的水更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衡致脫下身上的衣服,把它搭在一旁的架子上,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衣服上的一小塊血跡。
這肯定是那只小狐貍在她懷里時蹭上的。
世人都說狐貍報恩,可它只是只靈智低下的妖獸,妖獸向來殘暴不通人性,就算那只小狐貍是個特例,以后也會回來向她報恩嗎?
衡致覺得自己今天想的有點多,搖了搖頭,打算泡完澡就把衣服洗掉。
韓逢源把幻霞狐身上檢查了一遍,確定它的傷已經(jīng)被治好之后,就給了白杏外山通行的令牌,讓她把它送回到后山。
白杏于是一路領(lǐng)著大狐貍?cè)チ撕笊剑m然頂著個人類少女的模樣,但身上的氣息還是令妖獸們害怕的恐怖九階,白杏暢通無阻地把幻霞狐送進(jìn)深處,最后在一片湖泊前停下。
“好啦,我就送你到這里了,”白杏回頭拍了拍大狐貍蓬松的白毛,“這下你身上沾了我的氣息,其他的妖獸就不敢欺負(fù)你了,還有啊,你既然喜歡那個小姑娘,你就要變得強大一點,以后才能保護(hù)她呀。”
白杏循循善誘,但即使同為妖獸,幻霞狐對她說的話也是半知半懂,最后看著那個很厲害的同類沖它揮了揮手,很快就消失在它面前。
幻霞狐于是也轉(zhuǎn)頭離開,卻突然察覺到了人類修士的氣息,它警覺地露出防備的姿態(tài),呲著獠牙看著氣息傳來的方向。
那人不知道在它身邊隱藏氣息藏了多久,它絲毫也沒有發(fā)現(xiàn)。外山會有修士進(jìn)入,白杏盡管察覺到了但沒有放在心上,以為那只是一個碰巧在附近的修士,她送幻霞狐回來是光明正大的,沒必要藏著掖著,所以沒有在意。
卻不想那人算準(zhǔn)白杏離開后的時機,擋在幻霞狐面前,從黑暗中現(xiàn)出了身形。
那人是寶華上上下下都認(rèn)識的人,還是衡致今日剛剛見過一面的人。
“十年后,”殷遠(yuǎn)見不管它聽不聽得懂,就對著幻霞狐說道:“衡致進(jìn)入外山遇險,你必須在這里等她,不然,沒有任何人能夠救得了她。”
這是殷遠(yuǎn)見最后能為衡致做的,有些事是命定的更改不了,而有些事,就像衡致十年后會遇到的那樣,只要一個地方出現(xiàn)差錯,命運就會為她重新改寫結(jié)局。
這也是,他最后能看見的關(guān)于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