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邊塞城這門前單調的花燈,陽洛城,北燕國的都城就不一般了,城中燈火輝煌,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每個人都沉浸在節日的歡快之中。
猜燈謎,賞花燈,游都城,總有一樣是能滿足民眾的。
宮殿中,一個男子獨自站在樓閣之上,眺望著都城的明亮燈火,良久,才緩緩開口道:“李公公,今日一過,朕便要親政了。”
“奴婢恭賀陛下。”李公公躬身道,隨即又輕聲道:“不過,陛下卻是站在這,想來是有些煩擾吧。”
李公公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所以對陛下心里所想是有了解的。
至于這煩擾之事還得從先皇說起。
他的父親慕容離在時為了提升北燕國力,大膽地任用漢人為臣,并推動鮮燕族和漢人的融合,允許兩族通婚,大大減少了之前因征服造成的隔閡與仇恨。
但他卻在四十歲時才育有慕容先這一子,并在五年后去世,慕容先登皇位,由丞相擔任輔政大臣。
恰巧,慕容先的母親又是丞相崔平的同族表妹,如此一來,其權勢滔天,把控朝政十余年之久,市井皆有流言稱:陛下若是太陽,那崔平就是月亮,而北燕國一直是黑夜。
只不過三年前,北燕太后病逝了,可崔平卻越老越糊涂,非但沒有急流勇退,反而對朝政控制的力度更大了一些。
慕容先可不是易于之輩,他可是立志要成為漢朝武帝那般,豈能被一臣子拿捏。
于是他點頭說道:“是啊,親政之后,該如何與丞相,我那舅舅去斗一斗呢?”
“陛下,老奴想說的是,當下最大的煩擾該是選皇后這件事吧。”
此話一出,讓慕容先愣了一下,他方才一直在想該如何從朝政這方面入手,逐步削弱丞相崔平的勢力和影響,卻忘了這重要的事情。
他撓了撓頭,長嘆了一口氣,苦笑著回答道:“是啊,皇后,我可不想找一個如母后那般的女子。”
李公公沒有接話,即使關系再好,這般事他也不敢妄議,但心里還是暗自思考著,太后是豪門之女,陛下此言難道是不想找豪族的女子?
這可是開北燕之先河啊!
話題到這,也就說死了,慕容先未繼續聊下去,說了一句“朕累了”,便讓李公公伺候著離開閣樓歇息去了。
這陽洛城,其樂融融的上元節背后,已然蘊藏了一場權力爭奪的風暴。
邊塞城這邊,過了上元節后,凌雪在府中又養了半月的樣子,傷勢總算是痊愈了。
木青那丫頭的傷藥效果的確是很好的,若是一般的傷藥,至少還得再要個半月才能好全。
傷愈后,她回到了騎兵營,雖說以后不會繼續指揮這支部隊出擊深入敵后了,但重新訓練一支滿編的騎兵隊,還是需要親自去做的。
這支騎兵隊的兵卒都是從邊塞城步軍挑的,基本要求是熟練的駕馭馬匹,手上得能拉開六十斤的弓。
“吁!”
凌雪停下馬,掃視了一眼身前的箭靶,靶子上的箭矢稀稀落落,她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新挑選的士卒雖步射優異,但上了馬就差上許多,要知道這箭術可是他們這三百深入敵后的立身之本啊。
“李二,帶著老兵去訓練其他的,新兵加練,成績倒數者,餐食減半。”
她得來點狠招了,必須盡快讓這些新兵練好騎射,眼見這冬雪已經消融得差不多了,他們也得盡快出發深入敵后了。
削減餐食這話是有些效果的,新兵們的騎射技術一上午長進了不少,靶子上十箭能落中一半了。
“果真是平日讓你們吃得太好了。”凌雪佯怒道,“一說要削減飯食了,技術一下就提升了上來。”
新兵們面面相覷,有的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有的則東看西望,好掩飾自己的尷尬。
“看在方才的訓練成果上,今日就免了削減伙食的懲罰了。”
“哦哦哦!”
士卒們頓時高呼起來,內心十分激動,要知道這騎軍的餐食可是偶爾能吃上肉的啊,若是今日被削減餐食,說不得那肉就沒了。
“好了,解散,不過明日起若仍有人不能合格,可就真得要開始削減伙食了。”最后解散前,還是得敲打他們一下,免得歡喜過了頭。
解散后,凌雪回了營帳中,邊處理著軍文,邊解決著盒中餐食,她那狼吞虎咽的動作,完全看不出女子該有的樣子。
不過,一個將軍要那么矜持有何用呢?
正吃著時,帳外突然傳來一聲通報聲:“將軍,有一名叫木青的女子求見。”
“讓她進來。”
說完,她心中有些小期待,傷愈歸軍后,木青堅持搬出了將軍府,回到了以前的小屋,這樣一來,即使偶有會回將軍府,二人也見不著面,該是有些時日未見這丫頭了。
“雪姐,我進來了。”
木青挑開簾子,笑著走了進來,將手中提著的紙包放在桌前說道:“雪姐,這是我這幾日新給你研配的一副藥,對你的胃疾應該有不錯的調理效果。”
“有勞你了,不過這樣一來我還得每日回府里一次啊,有些麻煩呢。”
木青聽了這話,輕拍了拍桌,笑著的臉變得嚴肅了些,說道:“那日我為你號脈,你的胃疾已經很嚴重了,不過是回府,有那么麻煩嗎?”
啊。。。哈哈,凌雪訕笑兩聲,果然一說到治病這方面,她就十分認真,作為病人要是說上些不配合治療的話,定是要惹得她不滿的。
“知道了,不要生氣,我回府便是。”
許下這般承諾后,木青緊皺的眉頭才舒緩開來,嘴角微微咧開,笑著道:“那我又住回去吧,每日替你將藥熬好,你這般忙,說不定會忘的。”
果然認了這樣一個會醫術的干妹妹就是方便,凌雪暗自想到,隨后又想起這丫頭該不會只是為了來說藥這事的吧?
事情也的確如此,木青此來是有所求的,她想要一份出城文書,去連山那邊尋一味草藥。
戰爭期間,因為擔心敵人會借機滲透,所以出城進城是被嚴格限制的,若是沒有文書,就是一只鳥也不得出入城。
出城尋草藥這事,若是讓父親去給她開一份出城文書,倒無不可,只是她一個女子出城,若是遇到危險,該如何是好?
雖然這附近沒有盜匪,但卻有最危險的敵人——丹國人的存在,不過,凌雪轉念一想,那條路丹國人已經八年沒走過了,也不可能會遇見他們吧。
沉吟片刻,她點著頭說道:“那我就帶著你去向父親求份文書吧。”
將軍署中,凌剛正處理文書,年近半百的他不止是兩鬢斑白,其余位置的頭發也已黑白相間了,都是這些年累出來的。
“父親,多少還是歇息一下吧。”
他抬頭看了一眼進來的女兒,隨即又埋下頭繼續處理文書,說道:“我知曉的,你這時來是有何事?”
呵,父親總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也總是忽略掉她的關心,凌雪心里如此想著,當然嘴上還是直接講道:“父親,我想為木青姑娘求一份出城文書。”
“哦,緣由呢?”
她頓了頓,回憶了一下木青說的那味藥可能存有的效果,說道:“木青想去連山那邊尋一味草藥,聽她講,對外傷頗有功效。”
原來如此,凌剛點了點頭,直接從桌上抽出一張空白文書,寫好相應內容后,放在了桌案前。
“多謝父親,小女告退。”
“嗯。”他揮了揮手,繼續埋頭處理著手中的文書。
這父女二人之間,雖互相稱呼以父女,相處卻是軍中上下級那般,說話簡潔,不浪費一丁點的時間。
求來文書,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去出城,因此凌雪又帶著木青回了將軍府中,去為她準備一些路上防身之物。
這去往連山尋找草藥,少說得呆上個三五日,需要能住的帳篷,夜間需要驅逐可能存在的野獸,所以還得有打火石,最后還有一把兩寸左右長的匕首,用以防身。
“木青,我再教你一次這帳篷的搭法,可不要去了山里不會,沒有地方住。”
木青嚴肅地點點頭,她自是知道其中利害的,要是搭不好這個,可就完蛋了。
其實凌雪是想跟著木青一起去的,但當前急需將三百騎軍先鋒訓練完畢,所以最后只能讓她一人前往了。
好在這丫頭是一個生活了好些年的,還是十分獨立堅強的女子,不是嬌滴滴的閨中女子,一個人去連山也不會怎么為難。
半個時辰后,她將木青送出了城。
天空十分晴朗,按理說心里是不該會有沉悶這種情緒的。可當她盯著那丫頭遠處的身影時,心里就像壓了塊石頭般,該不會真有危險吧?
不可能的,這才二月中旬,丹國人沒有可能繞道連山那邊的,這時節連山腳下什么都沒有,去那里除非是瘋了。

華德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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