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天邊剛映出一片淡淡的紅暈,一個穿著褲裝的丫頭早已筆直的立在院中,手中拿著一柄細劍。
吱呀一聲,一處房門被推開,從中走出的是一個披戴著棕色皮甲的女子,腦后的頭發扎了個簡單的馬尾,腰間同樣是一柄劍,劍身修長,劍格很短。
她看著院中站著的人,撓了撓頭,好奇地問道:“你今天起這么早?”
平日里這個時間,沒可能見著這丫頭,不過上下打量一番后,才反應過來怎么一回事。
從那次被擒后,木青就一直求著想練些防身之術,可前段時間那么忙,凌雪起得早,白天根本沒時間,晚上喝了藥又得早些歇息。
于是向來喜歡睡懶覺的她,只能早些起床候在院中。
抬頭看了看天,心里估摸了時間,大概能抽出半個時辰的樣子,況且這丫頭又是從未練過,這點時間足夠了。
“刺出時要用腰上發力,否則練不上幾下,手就沒力氣了。”
凌雪倚靠在院中那顆老楊柳上,手里捧著一盞茶,喝了一口,砸吧了下嘴,感受著稍帶著些苦味的茶水,暗自點了點頭,心道:還是這東西好喝,雖說也是苦,但微帶著甘甜香氣比藥好多了。
而木青此時已然有些撐不住了,喘著氣,玲瓏的面頰上汗水直流,背上已能看著些水漬。
可回想起上次被俘的糟糕經歷,她就強迫著自己忍耐著,借過腰上發力,直直地再刺出一劍。
“好了,今日就練到這兒吧。”
她放下茶盞,走上前,拍了拍這丫頭的肩,輕聲說著。
木青將劍收回劍鞘,嘴上說道:“我還能堅持一會兒的。”
呵!
這丫頭,怎么還有些倔呢?
啪!
哎喲!
凌雪伸出手指,在她額頭上輕彈了一下,弄得這丫頭忙捂著腦袋朝后退了幾步。
“就算能堅持,我也沒時間陪你了,得去巡營了。”
說罷,她拿上劍朝門外走去。
木青呆呆地站在院中,看著雪姐的背影漸漸消失后,輕嘆了一聲道:“還真是忙啊。”
城墻上的戒備一如既往,沒有大問題,每日來這上邊巡視只是為了安心而已。
繞上一圈,凌雪先來到了東營,還未走入營中,就已聽到震天的呼號聲。
讓守營的士兵檢查令牌后,她走入營中,尋了個角落,觀察起步兵的訓練來。
校場上,五千軍卒已經列好陣型,臺上一個長得兇狠的漢子,也就是張元,手中拿著令旗,使勁向前一揮大吼道:“前進十步。”
踏踏踏!
五千軍卒朝前走出十步,發出整齊的腳步聲,走完之后,隊形依舊整齊,方方正正。
“列槍陣!”
踏踏踏!踏踏踏!
五千軍卒迅速從原來的方塊陣脫出,將中間留成空心,第一排全員舉起長戈,身后則是取下弓弩的士卒,朝各自所面向的方向瞄準。
看了一會兒,滿意地點了點頭,便朝著西營去了,她更是擅長騎兵訓練一些,每日來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西營那邊主要是刀盾兵和戰車兵,楊林的訓練同樣不差,變換陣型果斷迅速,絲毫不拖泥帶水。
巡營之路的最后一站自然是南面的騎兵營了,她離開后,騎兵統領是由李二接任。
呆在這邊,就不像步軍營那樣只是做個看客,對于李二那小子很多指揮訓練上的一些不足,她都會及時指出糾正。
他們畢竟是要深入敵后的一支軍,容不得絲毫差錯。
不過,他也是聰明,只要一教就能領悟個大概,十分讓人省心。
正午時分,騎兵營中的訓練已經停歇,士卒們都各自吃飯去了,大營中,凌雪坐在主座上,李二坐在左側。
她手里端著一碗飯,里邊混著湯水,上邊漂浮著些肉沫,這伙食條件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再過三日左右,你便帶著三百出發,還是那句話,不求戰果如何,帶著情報安全歸來即可。”
說完,兩口將碗中的飯解決掉,拿起手絹擦了擦嘴后,她站起身,拍了拍還在吃飯的李二繼續道:“這是你第一次領軍出擊,別讓我失望。”
“諾。”他將碗放下,鄭重得點了點頭,“我一定會將他們帶回來的。”
交代完畢,凌雪也就完成了今日的巡營,不作停歇地朝官署中走去,想必今日又是有很多文書堆在桌案上吧。
三月十七,來自邊塞城的第一封奏折送達陽洛城,兵部部丞楊豐接到時,直接放下手中所有事,朝宮內走去。
忘了提,曾經的兵部部丞也是崔家的人,所以慕容先在考察一番后,將混了許多年才做了一個兵部右副侍郎的他直接提拔為部丞,算是連跨三級。
這升遷速度惹得一些同朝官員分外眼紅,他們覺著這人能做到這位置,全靠當初隊伍站得好,在所有人都跟隨著丞相崔平時,他居然果斷得投靠了陛下。
最重要的是,誰都沒有想到丞相居然就這般退讓了,沒有和陛下爭下去。
呵!
楊豐對他們這些人的想法感到好笑,只知貪戀權柄,沒實際才干,不去好好干事,即使你挑好了隊伍,當今陛下也不會重視這種人。
從那日和陛下的交談中,他能感受到,年輕的皇帝心中有著雄心壯志,對于任何能人才子,都是會重用的。
當然,前提是世家大族中的才子,即使是楊豐,也是北地那邊的一個小貴族出身。
將奏折由李公公遞交給陛下后,他便站在御書房中靜候著,好方便回答一些問題。
慕容先反復讀著奏折,那倒八字眉皺在一起,都快要成為兩豎了,抿了抿嘴唇,疑惑道:“楊部丞,你說女子有為將的可能嗎?”
啊?
他猶豫了一下,記得十四年前離開進京時,是好友凌剛給的財帛支持,女子為將,難道說出了什么事?
“這,想來也是有可能的吧。”他沒看過奏折,只能給了個含糊的答案。
“倒是朕疏忽了,你先看過奏折再回答。”
李公公上前將陛下手中的奏折又交還給楊豐,拿過飛速閱讀了一遍后,他算是明白了情況。
凌雪,好友的女兒,應該是有見過一面的,那時才不過約莫五六歲的樣子吧?
如果是她的話,倒是沒什么意外,那孩子自小練武習讀兵書,若是好友不幸,的確是有可能直接接任大將一職。
然后,他又想起陛下好似對邊塞城的事情不甚了解,于是將凌家鎮守邊境百年的事情一一講述于陛下。
這里邊的事,卻是聽得案后的慕容先滴下了一滴淚,待聽完之后,長舒了一口氣,帶著一絲悲切的語氣道:“這么說,先祖為朕留下的凌家如今相當于絕后了?”
楊豐默默點了點頭,只要家中有一個男子,這大將之位也是不該由凌雪繼任的。
“此乃忠勇之族,不像某些大族,只顧貪戀權柄。”良久,他繼續說道,“罷了,這些后面再提,朕問你,這凌雪可以用作邊塞城大將嗎?”
既然凌家鎮守邊境百年,其族中女子也不可小覷,況且貿然換將對那邊的局勢沒有任何幫助。
“陛下,我和她的父親曾是好友,若是按其父那時的評價,此女子為大將,絕對是合格的。”
摸了摸只有少許胡茬的下巴,慕容先點了點頭,既然自己的兵部部丞表態了,對那邊情況不熟悉的他也就沒必要胡亂插手,不過奏折中提到的求援,又該如何解決呢?
楊豐思考了片刻,跪地拜道:“陛下,不若親征。”
這個主意十分大膽,畢竟陛下剛親政不久,朝中又是剛換相,親征這種鮮燕皇族傳統做法,或許在這個時候不是很適合。
可他依舊提了出來,若是能憑此次親征,擊敗塞外大敵,這對于根基還不算太穩固的陛下有很大的幫助。
嗒!嗒!嗒!
慕容先輕敲著桌案,心里考量著親征的利弊,從傳統上來講,此刻他的血液已經沸騰起來,恨不得馬上飛到塞外與敵作戰;可做事不能沖動,當今朝政至少還要半年左右的時間才能穩定下來。
沉吟許久,他輕拍了下桌案,表態道:“至少這半年內還不行,不過你立刻組織部內官員商討出一個計劃,盡快將一些物資增援至北方。”
“諾!”
楊豐拱手行禮后,緩步退出御書房,快步朝兵部走去,他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既然陛下已經將這樣說了,那就得趕快去做。
路上,他思考著該有那些增援。
陛下的意思,是現在無法派兵,那么就只能看怎么派物資支援了。
弓弩箭矢,馬匹糧草,這些都需要盡快做一個安排出來,他也是邊塞城出來的人,很清楚再過不到兩個月,丹國人定會開始侵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