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支利箭飛出,帶著凌厲的勢頭刺穿了這羊的毛皮,深入其咽喉。
吁!
一個身材瘦削的男子來到獵物跟前,翻身下馬,將那只羊翻了個面查看了一番。
隨即對著遠處喊道:“恭喜國主,一箭封侯。”
約莫六十步之外,一身著華服的男子同一身黑色衣衫的男子并騎著。
聽見那人的匯報后,身著華服的男子面露微笑,對著一旁的人道:“看來我的箭法還未落下乘。”
“是啊,國主如此操忙國事,還能保持一手精準的箭術。”
“好了,少吹捧我,國內情況安定下來了吧。”他收起方才那副滿意的笑容,嚴肅得問道。
“照國主的計劃,各部族安定下來了。”
一陣風拂面而過,讓二人稍微感到些舒適。
“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他突兀地來了這么一句,一旁的高爾側過頭看了看,隨即望向遠處道:“國主,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我們能拿下邊塞城,之前的一切都無所謂對錯。”
高齊聽了這話,面色依舊凝重,道理沒錯,可惜滿足不了條件,這道理根本無法存在。
上一次可是整整八萬士卒,幾乎抽調了國中所有的戰力,卻無功而返,而且還是因為他自己畏懼的緣故。
事后密探來報,的確是有援軍,不過千余人而已。
可那時大軍已經撤回,無可奈何矣!
眼見這一年也要快過去了,這場仗已經打了十年,還是未能拿下心中所想。
他已經四十了,還能有下一個十年嗎?
猶記得八年前,父王戰死,他同高爾合作,殺掉了所有的兄弟,繼承了部落單于的位置。
之后立國自封國主,兼并周圍的小部落,成為草原上最強大的勢力。
卻在飛狐關碰壁數年。
好不容易拿下了飛狐關,又被阻攔在城外,苦戰一月,傷亡慘重,被迫撤軍。
這之后,還能有機會踏入中原嗎?
一定還有的,即使自己這一代不成,還有兒子,那富饒的中原早晚會跪拜在丹人的腳下。
哈哈哈哈!
風起,吹散了高齊的頭發,在空中隨意飄動,這個豪放的草原漢子肆意狂笑著。
之后的幾個月,邊關相安無事,邊塞城的馬場逐步完善,來自朝中的軍資增援源源不斷運入城中。
西營也順利地改編成騎兵,統共五千。
以五百偵察騎兵,三千輕騎兵及一千五百重騎兵組成。
他們將會是未來拔掉丹國虎牙的重要力量。
北地的雪一般是下在十月中,且是那種一夜之間就換了個季節的感覺。
前一日枝頭零落,花木凋謝,第二日清晨再看之時,枝頭掛滿了白雪,如同是春日到來。
“原來北地的雪這么好看!”
這是個穿著灰白色衣裳的女子,看著四周的雪景,感慨不已。
一身青衣的女子好奇道:“中原的雪不是如此嗎?”
她搖搖頭,口中吐出一口白氣道:“至少沒有如此壯觀的景色。”
而一旁的凌雪,身著黑色甲胄,呆立在原地,望著天空飄落的雪花。
她出生于二十四年前的第一場雪,因此父親許是偷懶,直接在名字中加了個雪字。
二十四歲,我該是老了呢!
“將軍,今日的天氣不太適合出去,便在馬場中騎吧!”楊林走了過來,他現在負責管理整座馬場。
她點了點頭,對著不遠處的兩人喊道:“喂,快過來各自去挑一匹馬!”
今日正好清閑下來,想著就帶著兩人出來玩玩。
木青那個懶丫頭沒有想出去哪里玩,倒是崔瑩提出想騎馬試試。
來了其中一個馬廄,這里的馬匹不屬于軍馬,不過還是挺能跑的,還很溫順,十分適合這兩個女子騎行。
“你們各自挑一匹覺得和自己心性相同的馬。”
馬兒與主人是互通的,像凌雪的那匹黑馬,同樣有著堅韌不拔的氣質。
不一會兒,兩人牽著一匹白馬和一匹棕馬出來了。
嗯,看模樣來說,倒都挺符合的。
那白馬,走路不急不慢,挺像平日里端莊從容的崔瑩姑娘。
棕馬則有些懶散怠惰的樣子,果然懶這脾性也是相通的啊!
木青騎過馬,也不用指導,踩著馬鐙,稍微有些狼狽地爬上馬背,隨即扯著韁繩就在這馬場中溜達了起來。
凌雪從一旁抽來了小馬扎,示意崔瑩踩著,借著力再坐在馬背上去。
“謝將軍幫忙。”還是托扶了一把才上的馬。
她踩著馬鐙,一躍而上馬背,指著遠處道:“不用謝,快去追上那丫頭吧!”
木青已經騎著棕馬跑出一段距離了。
“可我不會騎馬啊!”
凌雪撇了撇嘴,玩笑道:“那你就俯身貼在馬耳旁,同它商量。”
說罷,揚起韁繩,先一步走了出去。
她本是打算走上段距離,再回過頭幫的,誰知轉過身時,發現那白馬居然真得馱著人一步步跟了上來。
弄得她驚奇不已,原來馬兒真能聽懂人話?
不,這絕對是個例!
沒過一會兒,只見馬場上,三匹顏色各異的馬居然開始加快速度馳騁起來。
棕馬落在最后,這是自然的,畢竟木青只是勉強會騎而已。
白馬排在了第二,這馬實在是有些奇怪,感覺不像是上邊的騎手在帶動,而是馬帶動騎手,還能護著人的周全。
凌雪縱馳在最前方,感受著迎面而來的寒風,任憑雪花落在臉上。
快意至極,若是不打仗,該有多好啊!
啊,還有一件事,要是她是個男子該有多好啊!
熟讀史籍,平日能幫助自己處理些事務,有些可悲的身世,挺符合心中所想的。
若自己是男子,有機會肯定要娶了這姑娘的。
至于身份什么的,那一點也不重要,若真是要為了門第,他們凌家何必守在苦寒的邊境百年呢?
吁!
跑了有幾圈后,三人停了下來。
“你們二人先回去吧,我在這邊還有些事。”
“那馬呢?”
“帶回去讓李管家養著吧!”
木青欣喜得鼓著掌,崔瑩卻是埋著頭,聲音有些低沉得說道:“將軍,我還是算了吧!”
凌雪倒是想了起來,她還住在將軍署中的書房中,哪來的人幫她養呢?
相處這么段時間,也是了解了這姑娘的性格,住進府里她是萬萬不肯的。
“那先放在這邊吧。”
“嗯。”
將二人送出馬場,凌雪找到楊林,打算同他聊上一會兒。
隨意搭建的棚屋中,正中搭著一團篝火,上邊掛著一個水壺,壺口冒著白色的水汽。
楊林將水壺提起,將水杯倒滿,說道:“將軍,先喝口水吧。”
“麻煩楊叔了!”她端起杯子吹了幾下,小心得抿上幾口,“楊叔,讓你到這馬場來,心里不會有什么怨言吧!”
人嘛,大多都是想著升官發財的,一下子從一個統領千人的營將變成養馬官,這落差是有些大的。
“哈哈哈!”他將手中的水杯放下,“我不像張元那家伙,滿腦子只想著打仗。”
呼!
嘆了口氣,臉上浮出一絲感慨,繼續說道:“我還是怕了,不敢繼續在戰場上打拼了!”
楊叔成婚晚,如今膝下只有一女,才剛滿十歲。
這次的改編恰好給了他合理退出的機會。
“放心吧,我們以后也打拼不了多久了!”
“將軍何意?”
凌雪指著外邊,笑著道:“楊叔,這么大個馬場,不會只是為了看的吧?”
“待朝廷援軍抵達,我要領著麾下騎軍,直搗丹國王庭!”
楊林一臉震驚,握著杯子的手有些顫抖,心中已經熄滅的戰斗欲望有著重燃的感覺。
但,還是克制住了,他還想見著自己女兒出嫁的那一天。
“楊林在此預祝大軍出征順利!”說罷,舉起杯子平舉在空中。
凌雪舉著杯子,同他碰了一碰,鄭重道:“一戰定乾坤!”
外邊的雪越下越大,皇始元年,很快就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