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強沿著原路跑回去，剛好看到夜校的人三三兩兩從學校出來，他向后看了看沒有人，便佯裝鎮定，跟在那些人后面，裝著剛剛上完課的樣子回到了戴家。

　　戴凈植正在和生意上的人說點什么，甄強不方便打擾，便回到自己和甄老實的房間，甄老實不在房間，估計又和付松實在樓上看電視呢，甄強一屁股坐到自己床上，每天這個時候最舒服了，可以躺著一動不動。

　　剛剛那個女人蹦入了甄強腦海中：那婆娘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這么不檢點。但是，甄強不知怎么的，竟然有點想再見那個女人，現在想起來，那女人穿的衣服很好看（是開叉的旗袍，甄強不認得罷了），長得也漂亮，看著又年輕。

　　想到這里，甄強使勁搖了搖頭，離開山里快半年了，周彩利還在山里照顧他的老娘呢，這歪心思要是被她知道了，指不定會怎么罵甄強。

　　雖然這么想，但那女人的身影時不時就在甄強眼前晃一下，甄強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了。

　　“爹，你咋還睜著眼？”

　　甄強聽到聲音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是甄老實站在床邊看著他，仿佛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一般，甄強肚子里的怨氣和怒氣“噌”一下子上來了：“你這死崽子，一聲不吭突然站這，想害死你老子啊？！”

　　說完，甄強就坐了起來，看了看房間周圍，抓起自己的毛巾出去了。

　　甄老實莫名挨了一頓罵，卻也沒有覺得委屈，他已經習慣了。

　　戴凈植的老伴正朝甄強他們這屋過來，甄強自打第一天洗了一次澡，好像就再沒洗過。他干的又是力氣活，這幾天家里都有那股汗臭味了。她想和甄強委婉地說一說，這不洗澡的習慣總歸是要慢慢改過來的。

　　戴凈植老伴看到甄強拿著毛巾進了衛生間，隨后聽到淋浴器水流的聲音，滿意地點了點頭，回自己屋里去了。自從甄老實他們來了以后，家里比以前多了許多歡聲笑語，付松實也常來找甄老實玩，戴凈植的老伴總會想起兩個兒子年輕的時候，他們要是還在，孩子估計也有甄老實和松松那么大了。

　　甄強本來是不想洗澡的，他不喜歡。但是那天莫名覺得燥熱，洗完澡后才覺得舒服了一些，回房間睡覺去了。戴凈植那個時候剛剛送走來訪的客人，甄強睡覺的時間很早，戴凈植還要看會報紙再睡。

　　甄老實本來在玩付松實帶過來的玩具，看到甄強進來躺下呼呼大睡后，便收斂了許多，走到窗子邊上看外面。來了城里也有半年多了，可甄老實還是很喜歡在晚上看外面的霓虹燈，一閃一閃的，他不留戀村里的星星了，總覺得這里還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好玩的東西，偶爾也會想起剛來的第一夜和他站在窗子邊一起看燈的小伙伴冬妞。其實冬妞在他心里也算不上什么小伙伴，只是個沒什么見識的女娃娃罷了。

　　第二天從工地回來吃過飯后，甄強和戴凈植打過招呼就又去夜校了。走到夜校門口時，甄強站在門口走來走去，最后還是進了教室。這個班里的人來之前都不識幾個字，他上次睡著出丑倒也算不了什么，那些人也是疲于生計的，估計笑一笑都忘了。

　　可夜校的老師還沒說了幾句話，甄強的睡意就再度襲來，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甄強也不知道幫哪個眼皮，干脆閉上了眼睛，但是他沒打呼嚕，僅存的一絲意識還飄忽著，注意著老師和周圍的人。

　　慢慢的，那一絲意識也被拉扯進了睡夢里。甄強面前出現了前一天晚上去的那個巷子，那個女人站在巷子口沖他揮手。

　　“甄強，甄強——”

　　甄強怔了一下，怎么這女人的聲音變了，變得有點糙，忽地一睜眼卻看到眼前站著的就是個大男人。

　　甄強下意識站起來后退：“你！你是誰？”

　　那男人無奈地指了指周圍：“這是夜校，你說我是誰？”

　　甄強這才回過神來，自己還在夜校，定了定神坐了下來，用袖子抹掉了桌子上的口水。畢竟都是成年人，夜校也不是小學，老師說了幾句就繼續講知識了，甄強這下睡意全無了。

　　真是著了魔了，甄強心想，自己莫不是瘋了。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那女子蹲在一個巷子里，最后又親了自己，莫不是個女鬼？！

　　戴凈植抬起手看了看表，已經很晚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甄強還沒回來。他擔心甄強脾氣暴，又不熟悉這里，正要出去看看，門開了，回來的正是甄強。

　　戴凈植：“今天回來的比平時晚，是夜校有事嗎？”

　　甄強撓了撓頭：“噢，我，我和夜校的幾個同學聊天來著，有好多沒聽懂的。”

　　戴凈植聽到后，覺得甄強還不錯，愿意繼續去學習，便點了點頭，繼續看自己的報紙了。

　　甄強舒了一口氣，走到了自己的房間，甄老實和付松實在里面玩，看到甄強回來后，付松實呆了一小會便走了。

　　甄老實今天有點累，學校今天勞動挺多，他去洗漱后就躺下睡著了，燈還亮著，但是也不妨礙他入睡。

　　甄強見老實已經睡著之后坐了起來，從兜里掏出了一塊紅絲巾，湊近鼻子嗅了嗅，淡淡的香味，甄強不由得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下課之后，甄強從校門口出來，向戴家的方向走了幾步，但是想著自己老是被這女人困擾著，不如再去看個究竟。他四處溜達著，等夜校的其他人都不在周圍了，才沿著昨天晚上的路線去了那個小巷子。

　　巷子比較偏僻，所以那里還是很黑，路上偶爾有幾個行人，甄強在周圍走了一會，便徑直朝巷子口走去。那里并沒有人，甄強心里的石頭好像落地了，但是莫名有些失落。正要離開時，他想起自己昨天是把那女人送到了巷子深處，糾結了一下，還是朝巷子深處走去了，好像有什么在召喚著他。

　　他往里走了十幾步，就看到前面有一個黑影，從影子能看出來是個女人，甄強感覺心里好像突然有了一團火，便繼續向前走。

　　果然，是昨天碰到的那個女人。她仿佛料到甄強會來，絲毫不意外。甄強走到那女人面前兩米處，就挪不動步子了。

　　那女人笑了一下，朝甄強走近，伏在了甄強肩膀上。甄強這次沒有急著跑，但是他手心、額頭都滲出了汗，也不敢亂動。呆了片刻，甄強想著要是回去得太遲，戴凈植他們可能就要出來找自己了，到時候萬一找到了這里，怕是說不清了，便含糊地說了一句：“我，我得回去了。”

　　那女人聽了這話，卻也不糾纏，站直了，拿出了一塊紅絲巾，輕輕扔到了甄強頭上，沖甄強嫵媚一笑就從門里進去了。

　　甄強被那紅絲巾蒙住，一剎那有些恍惚，隨即將紅絲巾一把塞到了自己褲兜里，然后就朝著巷子外面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