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起來。”周彩利小聲催著甄強和甄老實，麻利地溜下炕穿上鞋，把散著的東西一下子摟到一個布袋里。甄強和甄老實也很快穿好了衣服。

　　“媽，外面還黑著呢，現在就走？”甄老實看了一眼窗外說道。

　　“就現在走，別問了，你去隔壁屋里，把你娘娘昨天放盒子的那個包袱偷偷拿來。”周彩利覺得甄強身形高壯，走路聲音又重，甄老實畢竟還是個孩子，靈活點。

　　“我？我去拿？”甄老實指了指自己，他有點害怕，要是他娘娘突然醒了看到他那該怎么辦。

　　“快去，快去，麻利點。”周彩利催促道，她想著現在這個時間甄強他娘還沒醒，而且就算真的被發現了，甄老實跑的快，拿著包袱跑出來，估計甄強他娘拄著拐杖也追不上他們。

　　“那門不是從里面鎖著么，老實咋進去？”

　　“開著呢，昨個我告訴她咱們今天去叫她，讓她別鎖門。”

　　聽完這句話，甄老實便輕輕推開門進了院子里，又躡手躡腳地推開了甄強他娘的房門。他朝里面看了看，應該還沒醒，一點動靜都沒有。

　　甄老實便溜了進去，那包袱就在炕旁邊很顯眼的地方放著，甄老實彎著腰、踮著腳尖走過去，拿起包袱后朝炕那邊看了一眼，依然沒有什么動靜，一顆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快速走到門口出去了。

　　周彩利和甄強站在院門口，已經打開了院門，見甄老實拿著包袱出來了，沖他揮了揮手，然后，三個人朝外面飛速跑去。

　　“別著急，我娘娘啥都沒發現，還睡著呢！”跑得離家門口挺遠的時候，甄老實停了下來，他感覺剛剛肚子里進了涼氣，左邊肚子疼得厲害。

　　“行，咱先慢慢走。”周彩利見他捂著肚子，向后望了望，空無一人，想起自己上次跑了，甄強他娘都沒追上也就放松了警惕。

　　“這次終于是真的要走了，以后再也不用回這倒霉山里了。”甄強想起又要走兩天一夜就覺得累得很，他以前覺得山里挺好的，種地自給自足的，但是去了城里之后，才發現自己以前過得那都不是生活，城里的吃食、衣服還有女人好像都是這山里比不上的，而且住在戴家也不用那么起早貪黑那么辛苦。

　　三個人快步走到羊腸小道那塊的山塊轉角前，然后駐足在那里歇一歇。天邊已經有點發亮了，遠處有農民好像已經要去地里了。

　　“走吧！”周彩利心里還是發慌，催促道，說完自己先在前面走。

　　“啊！”周彩利尖銳的驚叫聲，甄強和甄老實隨即也嚇得目瞪口呆。

　　周彩利走過轉角處，被突然冒出來的甄強他娘嚇壞了，后背一陣發涼，怔了好久，嘴才哆哆嗦嗦地問道：“媽，媽你不是在睡覺么，怎么，怎么會在這？”

　　甄強他娘看了他們三個一眼，眼神落在了甄老實拿著的那個包袱上。

　　“我的包袱怎么會在你手上？”甄強他娘問甄老實道。

　　“娘娘，我，我——”甄老實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辯解，他甚至都在懷疑面前的是人是鬼，他剛才明明看到甄強他娘的被窩是凸起的，應該是睡在里面的。

　　“又想背著我走？”甄強他娘拄著拐杖朝甄強和周彩利這邊走近了一步，“上次你就是背著悄悄走的，這次回來就是為了你爹留下的那點東西，根本就不是回來接我吧？”

　　“媽，我們也是為了你好，走下山這么久，你根本堅持不了的，這東西你留著也沒用，所以你就讓我們走吧。”周彩利還沒有放棄狡辯。

　　甄強他娘提起拐杖就朝周彩利腿上來了一下，又打了甄強一棍，嘴里嘟囔著：“你們這些不肖子孫，不肖子孫！”

　　“你這老不死的，你以為我們真想回來看你？你就一直沒把我當兒子吧，連正眼瞧我一眼都不愿意。”

　　甄強右手抓住了他娘的胳膊，然后又一把甩開，戴凈妍一下子沒平衡住，那路又窄，一下子跌坐在路邊上，差點掉下去，她向后看了一眼，山高得很，她頭都有點暈了。甄老實走近她，本想扶她一下，周彩利見狀，忙拉了一把甄強和甄老實：“快，快走！”

　　周彩利和甄強在前面，甄老實在后面剛剛邁了一條腿，另一只腿卻邁不動了。

　　甄老實朝后一看，是甄強他娘抱住了他的腿，甄強想掙脫卻掙脫不了。

　　“你放開老實！”周彩利也顧不得別的什么了，把包袱扔在路上，跑過去要掰開甄強他娘的手，甄強他娘卻死死不松開。

　　甄老實也急了，一發狠就踹了甄強他娘一腳，踹在了她的心口處，周彩利也在使勁推她，甄強他娘一下子沒受住，朝后倒去，從路邊上掉了下去。

　　“娘娘！”甄老實失聲喊道。

　　甄強也被嚇了一跳，雖然他娘對他不好，但他也沒想過要把她害死，忙趴到路崖邊朝下面望去。

　　甄老實全身顫抖著，頭皮發麻，一點一點走近路崖，看到甄強他娘掛在了下面的一棵大樹上，眼睛瞪著朝上看著。

　　甄老實嚇得把頭縮了回來，那眼神就像是在下咒一樣，他只看了一眼，就感覺到了極度的怨恨。

　　周彩利嚇了一跳，她剛剛只顧著推甄強他娘，沒想到甄老實使勁踹了一腳，她當時手在甄強他娘身上，幸好反應快，撲倒在了旁邊的地上，不然自己也跟著要掉下去了。

　　“我，是我，是我害死了娘娘，”甄老實看著自己剛剛踹出去的腳，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我害死了她，我害死了她，她死了。”

　　“老實，老實——”周彩利連滾帶爬站起來朝下看了一眼，慌忙轉過身制止甄老實，“你不能這么說了，她是不小心掉下去的，不是你害的，不是你害的。”

　　“是我踹了她一腳，是我拿了她的包袱，剛剛，剛剛要是帶著她，她就不會拽著我了！”甄老實有些發瘋似的說道。

　　“老實！你不能這么說，好多人都起來了，咱們得趕快走了！”周彩利看天已經完全亮了，心慌得更厲害了，這要是被村里的什么人看到，那就完蛋了。

　　甄老實還在念叨著，甄強和周彩利就拽著他朝山下走，兩個人都心有余悸，但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沒有回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