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很想說我就隨便猜猜，但見王夫子一臉‘見到死了幾百年的老祖宗原地復活’的表情，識相的閉嘴裝深沉。

　　很快王夫子也反應過來自己情緒過激了，他動了動嘴發現臉部因為動作太大，這會兒僵硬得不受控制，只得捂著臉長嘆一聲。

　　“別消沉嘛，你的靈魂曾嚴重受損，雖說現在用的是拼湊起來的，只要你能好好消化那什么王振王夫子的靈魂，總會好起來的，你看，半年時間而已，你已經能很好的控制情緒了。”林白想起剛才的事，忙補充一句，“只要不是太震驚就行了。”

　　王夫子王振此時正按壓臉部緩解，聽了這話沒好氣的道：“那小胖墩還在呢，怎么，你這是終于忍耐不住要殺人滅口了？”

　　林白這才想起小寶還躲在大門后，轉頭一看，正對上小寶一雙可憐兮兮的大眼睛。

　　“……”

　　林白在家排行最末，上面哥哥姐姐一籮筐就是沒有弟弟妹妹，所以極少有機會與比他小的孩子相處。這種像小動物一樣脆弱的生物讓他很是頭疼，心里越發后悔當初太魯莽，怎么能在想當然的情況下給小動物講故事呢？

　　這坑爹的桃源界！

　　林白心里排山倒海臉上卻很平靜，他招了招手，小寶臉上立刻露出兩只小酒窩，兩條小短腿邁得飛快，到了近前一把抱住林白的大腿，“林白哥哥，嗚……”

　　得，這還是個祖宗啊。

　　林白努力忍住撕開小胖墩的沖動，眼睜睜看著他的外衫一側被眼淚鼻涕糊滿……林白臉抽了抽，腹內一陣翻涌，被壓下的念頭不住往上冒往上冒。

　　王振一直笑看著這一大一小，此時見林白雙手握拳嘴角抽動，不由大笑出聲。

　　“哈哈哈……”

　　林白不理會王振，深吸口氣暗暗告誡自己，荒村內臥虎藏龍不可以沖動，這小鬼后臺硬的很，不能動不能動……將升起的念頭再次壓下，他勾起食指在小寶頭上一敲，僵笑道：“小鬼頭，古靈精怪的一點不像個男孩子。”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王振聞言一怔，微微起身打量趴在林白腿上的小寶，正要細看卻被門外傳來的聲音打斷。

　　“王老弟，什么喜事讓你這般開懷，大老遠就聽到你的笑聲了。”隨著聲音落下，門外多了一位身著錦袍的黃臉男子。

　　王振一見來人立刻起身相迎，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喜，“楊二哥，何時回來的，怎的也不提前送個信，我好去迎你。”

　　“哈哈哈，可不敢勞煩‘病夫子’……咦，你這里有客人？”楊道說到一半才注意到桌旁的林白，他疑惑的眨眨眼，發現不僅有客人，客人手里還抱著個小孩，再一看這小孩還有點眼熟，這不是……“小寶？”

　　王振心知林白已經將麻煩處理好，忙介紹道：“楊二哥，這位是林小友，半年前得令尊相救才入的荒村。”

　　楊道正迷糊聽了王振的話才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林白，怪不得小寶粘著你。”

　　林白抱著小寶不方便施禮，只點了點頭，說道：“楊二哥，小寶剛才吹了風有些不適，我先帶他去看大夫，不打擾您和王夫子敘舊。”

　　楊道點頭，一點也沒猶豫就同意了林白的提意，“好，是該去看大夫，去吧。”

　　看著林白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楊道才回首對王振說道：“楊二哥，這林白果然不是一般人。”

　　王振心下一凜，嘴里問著，“哪里不一般？”心里卻在懷疑楊道是不是沒有中林白的攝魂，是不是發現了什么。當初他醒來時，楊道正好不在荒村，他對于楊道的印象皆來源于‘王振’的記憶，當初‘獵狩’時他的大腦受過不知名的攻擊，情緒一度十分混亂，之后又被迫融合靈魂，不少記憶被吞噬消失。

　　楊道只是搖頭，站在那里抿嘴沉思。

　　王振也不打擾，他站在一旁打量楊道同時腦子里翻著與對方有關的記憶，記憶中楊道性格憨直，雖出身名門卻鐘于農道……怪不得他總感覺這身錦衣與對方不搭。

　　“王老弟，”楊道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干脆略過，他這次匆忙而來是為給王振送消息，“父親要我來給你送個信，他說‘京師就要變天，是去是留端看你個人意愿’。”

　　王振點頭，引楊道入座細說，卻被楊道拒絕。

　　“哎，不了，我一回來就先來找你了，消息送到我得先回去換下這身衣裳，太不行勁，還是荒村好，想穿什么沒人管，想說什么也不用文縐縐的，對了，父親說你要是決定走就去見他一面，他會跟你詳說，要是不走就不用去找他。”

　　“好，那就不留楊二哥，等過兩日再去府上尋你。”

　　楊道連忙擺手，“別，聽大嫂說你病了大半年還沒好利索，還是我來找你吧，這院子雖然搭了暖棚還是少出來好，咦，你這些菜種的很不錯，我看看……”剛才還說要走的楊道一轉眼發現院子一角的菜苗長得郁郁蔥蔥，立刻就忘了剛說的話。

　　王振看他眼都不眨直往院角走，不由對記憶中‘憨直’二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好不容易送走了求知欲旺盛的楊道，王振看著禿了一片的菜地突然明白了楊老的痛苦，不能為他分憂就算了，以這位的性格只怕日后要保全家族都難。

　　林白來時正好看這一幕，以他的性格本是要刺一刺王振的，只是想到剛得的消息又忍了下來。

　　王振像是背后長了眼睛一般，突然說道：“想說就說吧不必憋著，楊老特意遣子送信就是要我明白這不是什么好消息，”他轉過身看著林白，脊背挺直眼神明亮，“說吧。”

　　站如山岳，勢不可擋。

　　林白感覺鼻端隱隱能聞到血腥味，到嘴邊的話不知為何就說不出口了，這個人是出鞘的刀，他應該插在站場！而不是被困在這里，螻蟻一般。

　　王振早已經最了最壞的打算，看出林白眼底的不忍，不由笑道：“連你都遲疑，看樣子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林白閉上眼睛，腦子里當初在長壽林時曾動過的念頭一閃而過，再睜開眼睛時什么情緒都消失了，他淡淡開口，“今上下旨大赦天下，像你這種因為沒什么成績被流放的夫子可以選擇繼續流放，或者”林白說這到這里頓了一下，“施以腐刑，入宮。”

　　王振的表情很平靜，“大赦天下的原因？”

　　“西寧侯為社稷亡，追封鎮國公，世襲罔替……”林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王振的笑聲打斷。“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悲愴，帶著濃濃的憤恨、不甘和絕望。

　　“鎮國公……”

　　“好一個鎮國！”

　　“哈哈哈……”

　　林白靜靜地看著王振發瘋，想著短時間內這位的情緒怕是平息不了了，卻不想王振的笑聲突然停止，兩只血紅的眼睛直直看著他，一字一頓道：“告訴我，長壽林的真相。”

　　“什……”

　　“我不為難你，我只要知道我那二百將士究竟是怎么死的。”

　　王振的聲音很平靜，在他身后半空，一只手握鋼叉如山岳般巨大的惡鬼正瞪著銅鈴般的巨目死死盯著林白，“你知道的，告訴我。”

　　林白怎么也沒料到，他不過是小小施了點的手段，王振這次失控不僅完全掌控了這具身體，還得到了‘惡鬼護身’！

　　這坑爹的氣運！

　　“血祭，”林白艱難吐出兩個字，‘惡鬼’施加的壓力一輕，，他深吸口氣接著說道，“不只你那二百將士，據我所知那是古禁術的一種，要開陣必須同時在另一處設陣，以二百童男童女的鮮血為引。”

　　王振整個身體劇烈一抖，雖說因為首富之孫的事他心中有預感，但對于今上他還是抱著最后一絲期望。

　　十五年征戰，抵不過帝心難測。

　　林白握了握拳，決定再下一劑狠藥。

　　“我已經查到，今上去南郊祭天當日，你那兩個兒子曾奉召入宮。”

　　林白沒說的事，西寧侯的兩個兒子確實是奉召入宮，只是在半路被人劫了，偏那兩小子警惕居然自己跑了。接任務的人湊不齊一百對童男童女只好故意策劃了一場小騷亂，卻不知怎么最后成了大亂，一些天生警覺的小孩更是趁亂躲了起來。

　　正是因為引陣的童男童女不足一百對，血祭才發失敗反噬，據說當日主祭的今上當場吐血昏迷。

　　此時王振整個人都癡了，嘴里念念有詞，林白仔細聽了下才明白。

　　世襲罔替。

　　林白扯扯嘴角，暗道果然天家無情，連死了的人都要利用的徹底。這么一想，他又開始心安起來，至少他雖然也是利用，但好歹也讓人報了仇不是？

　　嘿嘿……

　　三日后，王振上門拜訪了楊老。

　　直至深夜，王振才回轉，進門就問西寧侯的追封是不是與反噬有關，得到答案后就把自己關進房間，再也沒有出來。

　　一個月后，楊老帶著一家老小離開荒村前往京師，同行的還有林白……和王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