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里？
蘇阮她，還沒轉世嗎？
冬璃看著繁華的街市，人來人往，卻找不到自己的那份歸屬。
他漫無目的地張望著每一處風景，每一張陌生的臉龐，走過擁擠的人潮。
唏噓時光輕嘆之間，漫天的白絮飛起，撓動某些人的心。光絮飛舞之間，冬璃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如柳絮般飄盈而過，如此熟悉，如此心心念念。
冬璃的魂和身都不由自主地跟著那抹白色的身影，飄到了一處高樓前。
可看見那抹白色身影走進屋子后，一片繡著嬌艷牡丹手帕拂過冬璃的眼前：“這位官人可真俊啊，想要什么樣的姑娘來招待啊！”
冬璃的視線被那手帕一擋，那抹白色的身影就不見了。
就像模模糊糊闖進了一片未明前程的曠野之路，但始終明了，心中更有那個背影在呼喚自己——那個人在等著我。
冬璃懷抱著這種念頭，焦急地詢問那拿著牡丹繡帕的女子：“剛剛進去的是誰？”
“呦，官人，你瞧上她了？”
“當然是樓里的姑娘了。”
一群艷麗的女子圍著冬璃說笑，冬璃嗅著俗艷的脂粉味，眉頭輕皺，目光聚焦在那人消失的一點，久久不語。
“官人，瞧你癡情的模樣！”一位看起來年紀稍大的女子拉起冬璃的胳膊，冬璃一頓，本想甩開她。但聽見她接下來的話，也就想隨她而去了。
“我帶你找她去！”
“你是外來客吧，不過你真有眼光。我是這樓里的一把手，你可以叫我翠娘。我可跟你說，聽雪是我們琴樓的名妓，想見她一面的人可多了去了。你吶，衣著華貴，想來也是有機會見她的。”翠娘說著將一只手伸了出來。
冬璃游歷世間近百載，也是知曉她的意思。他將一枚銀子放在翠娘手里，翠娘滿意地點點頭：“這就好了，等會兒我就跟聽雪多說幾句好話，她大概會見你的。”
這究竟是什么地方？為什么得花錢才能見她？
“聽雪姑娘，有官人想見你。”翠娘輕敲木門。
“是，鴇母。”腳步隨著聲音蹁躚而來。
待門開啟的那一刻，冬璃的心里緩了好一下，堵塞在記憶深處的思念差點一下子迸發出來。冬璃定了定神，顫抖著喚出那個熟悉的名字：“蘇阮。”
“你，還記得我嗎？”
“我是冬璃。”
門內的女子容貌清雅妍麗，雖然和蘇阮上一世很不一樣，但憑借那雙清澈如潭的雙眸，冬璃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纖細蒼白的女子斂下眼簾，輕道：“官人，你認錯人了。”
也是。蘇阮經過輪回，想必是不記得自己了。冬璃想到這兒，臉上露出了一個如春風和煦的笑容。他想讓她安心。
對面的女子顯然被這笑容晃了一下心神，眼睛遲遲未從冬璃此刻明媚的臉龐上移開。
還是老鴇會生意，她連忙拉冬璃入屋，一副好事將成的模樣：“聽雪還不來好好招待官人。”
“是。”
聽雪引著冬璃進了內室，老鴇默默退了出去。
只是半天兩個人都未說話。
冬璃很想沖上前去和蘇阮好好訴說自己的相思之苦，但他又不知從何說起，也怕將她嚇著。
“官人為何而來？”聽雪隱嚇躲避膽怯的神情，幽幽開了口。
“蘇阮，我……”好想你。
“官人，我叫聽雪。”聽雪打斷冬璃的話。
“聽，聽雪姑娘，你愿意嫁給我嗎？”冬璃覺得這個名字讓自己讀得很拗口，也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很突兀，但他是恨不得立馬帶她修仙，和自己千千萬萬年在一起的。
“官人，我是樓中之人，莫玷污了官人的名聲。”聽雪將視線移向別處。
“樓中之人？”有何關系嗎？
冬璃不解。
“娼妓之身，不配公子厚愛。”聽雪依舊背過冬璃的視線說話。
娼妓……冬璃雖曾經未進過，但也是聽聞過的。那么她……他的蘇阮為何淪落至此！
“阿阮，和我走！”冬璃想使出法術帶她一起回去，卻發現自己什么法術都使不出來。
怎么回事？
“官人，我寧可在此一生。”聽雪的視線別過冬璃。
“為何？”冬璃心里已為她痛苦萬分，她不愿跟他離開，那么他又如何是好？
“世間多是薄情人，孑然一身安一生。”
“我并非那薄情人。”
聽雪緊咬嘴唇未再答話，只是視線依舊緊緊黏住那處。
冬璃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發現了一把古琴。二十一弦，根根鉛白，像是等人撥動。
冬璃走過去剛要撫琴，聽雪緊張道：“別碰！”
冬璃的手不自然地收回去，他滿眼苦澀：“這把琴對你意義非凡？”
“并非。”聽雪手指撫過琴身，“只是公子勿讓琴弦傷了手指。”
“公子要聽什么曲子嗎？”聽雪轉向冬璃，眼神平靜卻冰冷。
“好。”
“好花不與殢香人
浪粼粼
又恐春風歸去綠成陰
玉鈿何處尋
木蘭雙槳夢中云
小橫陳
漫向孤山山下覓盈盈
翠禽啼一春
”
聽雪唱了一曲《鬲溪梅令》，冬璃聽出其中的孤寂相思和一絲幽怨。
“好聽好聽！”冬璃差點要落下淚來，他不能讓她不快樂。
“姑娘真不打算和我一起走嗎？”
聽雪頓了一下，緩緩地搖搖頭。
冬璃有些難受，但他不會放棄的。
“姑娘好生休息，以后你都會見到我的。”
什么意思？他不會……聽雪皺起眉頭，將難放下。
第二日。
老鴇滿心歡喜一大早召集樓里的所有姑娘，說是來了一位新的琴師。
聽雪看著眼前白衣翩翩的男子，他臉上的笑容淡如春陽，讓人想親近萬分。
眾姑娘起哄：“哪來的俊書生，竟委屈自己來當了琴師呀！”
修長的手指撫過琴弦，一舉一動都讓人心生愛慕：“眾姑娘說笑了，冬璃來此謀生，還望大家多多關照。”
老鴇捂著嘴偷笑：謀生？公子不要錢，怎的謀生？
聽雪靜靜站在人群之后，卻依然能夠感覺到那抹熾熱的目光。
如暮如輝。
如潮如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