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洺逸被一雙手搖醒。
“干嘛呀?”
月洺逸的雙眼睜開,映入的卻是一個壯實大漢的臉龐。他驚得一下子將他推開,可是......他這是在哪?他迷茫地看向四周。
“該醒了?!币粋€成熟的聲音響起。
月洺逸晃了晃腦袋。我好像一下子想起來好多好多:
關于這個古老的列車,還有周圍茂密的森林,對面這個高大強壯的男人。再往前,我登上列車,一張張驚恐的臉,還有一地散落的水晶......
“?。 痹聸骋莸统恋厮缓鹨宦?。我的腦袋好像是被千百根刺扎入,又好像是靈魂在無盡的黑海中被撕碎。我究竟是誰?是那一個在夢幻一般的科技時代生活的人,還是現在一個在一處茂密森林中在地上醒來的一個瘦弱少年?月洺逸緊緊抱住自己的頭。
“你怎么了?”那一個成熟的聲音再次響起。
月洺逸抬起頭來,認出了這個男人的臉。我認得他,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人:現在唯一一個跟我說過話的人,現在唯一一個跟我在同一車廂里的人,更是一開始將我從這個世界喚醒的人。月洺逸見到他,他那強壯的身軀好像有一種額外的安全感,月洺逸突然感到安寧許多,接著鎮靜了下來。
“沒事,”月洺逸說,“對不起,我好像真的什么變化也沒有?!彼氖譄o力地從耳邊滑落,一下子摔在了雙腿上。之后,他抬起頭,月洺逸問出了對面這個人第一個可以回答的問題:
“其他的人呢?”月洺逸的腦海里又不禁浮現出那一張張陌生的驚恐的臉。
他似乎終于松了一口氣,略帶愜意地說:“他們都在后面呢,這可是我專門給你設置的VIP車廂?!彼稚哪樕贤回5匦α诵Γ贿^緊接著話頭一轉,“不過,我們現在要起身了?!闭f著,他雙手一撐,從座位上坐了起來。月洺逸跟在他后面,他拉開車門,月洺逸呆在了當場:
一片片紅色的碎片從天上飄落,在十幾米遠的地方,是一個個巨大的球形物體,不仔細分辨的話,第一眼可能會以為是五彩的巨大墻體涂鴉。一個個色塊在高速變幻著位置,直線或曲線在肆意更改著一切,就像是一片意氣風發的寫意畫師的畫板。陽光途經高空,陡然被分散成好幾道光柱,不停在看不見的平面間不停地翻折,天空其余部分則是灰蒙蒙的一片。那一道道像是劍劃出的泵著白色巖漿的傷痕,又像是處在天上的神靈下達的神諭。有的光照在球形物體表面,濺起一串串漸變著色彩的波紋,有的又化作一條極細的水流流過的痕跡一般。這是我世界之外的東西,亦或是我本來就熟知的東西。
月洺逸感到整個世界都在隨著色彩旋轉,他不知道他當時在做什么,他不知道他是站著,還是跪著,甚至可能忘記了呼吸。這幅畫,突兀地出現,鉆進他的腦海里。這是一幅神明的畫,也是一幅魔鬼的畫。那一條條混亂的色彩和線不安地躁動著,沖到了畫之外的地方,沖到了界限之外的地方。空氣,陽光,甚至是空氣,都被更改成了一大片一大片不斷流動變幻著的彩色色塊。它像是一個關于一個潛藏著的秘密的密碼,更是一個不擇而噬的猛獸。
。。。
失靈的耳畔傳來一直窸窣的聲響。
“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叫我。”月洺逸想著。
“睜開眼?!?p> 月洺逸感覺近乎要被實化成色塊的空氣壓得窒息了。
“醒一醒!”
月洺逸猛地睜開了不知何時閉上的眼睛,緊接著伏在地上不停地呼氣,然后在吸氣,大口,大口。他感到沉厚的土壤仿佛吸住了他的手,還有他的身體。他的胳膊和大腿不停地顫抖著。他已經到了火車的外面,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出來的,可能是他自己失去意識之前走出來的,更可能是被那個強壯的人給拉出來的。
他的兩道視線逐漸對焦,看到了身下這一片平滑得詭異的黑色的土地,表面甚至折射出油亮的光澤。他不禁用手猛地抓了一把,手中的是一堆不斷從手指間縫隙里滑落的極細極輕的微粒。不一會,就從他的手中消失不見,落回到大地上,一個不剩。他睜大眼睛,看到那些細小的微粒到地上像是融化了一樣,又好像是在那一瞬間消失了一樣,關于它去哪里了他什么也看不到,但土壤最終又變成最初的那個樣子——油亮而又光滑。
“這是個什么東西......”他小聲喃喃道。一滴汗水也從他的額下滑落,溶了進去,不見了。
他倚靠著旁邊的一個木頭架子站了起來,他順著剛才腳底那一塊黑色土壤看去,全是黑色與灰色的色塊不盡地延伸,越過城市,一直向視野盡頭。他聽到自己喉嚨吞咽的聲音。
他吃力地轉過身去,那個強壯的人已經打開了后面的火車車門,無數的人好像在頃刻間宣泄而出。后面也是一樣的景色,他感覺他好像是處在中間的可憐的夾層,空氣都有些凝重了。
那個強壯的人走了過來,神色洋溢地跟我說:“我們可以走了?!?p> 月洺逸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于是,在這里一支近百人的隊伍向前方進發了。

夕陽懷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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