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闖似笑非笑道：“劉公子知道得倒不少。不過官府連玉家滅門案都能直接定為懸案不做理會，又何必管這些個吃力不討好的事。再說，買玉家酒樓店鋪的何止我一個，千繡坊的柳掌柜、云錦鋪的白掌柜、瓊記鹽米的蘇掌柜，都是近幾個月接手的。”

　　顧游笑笑，面上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心里卻是暗暗將這幾家店鋪記住了。

　　口中連連嘆息道：“張掌柜，不瞞你說，我們夫婦此番來是想和老羅借些財資，如今正邪之戰就要開始，我們這些行腳商人最是受苦，無緣無故就被殺了。鎮上好些個外出經商的大戶都莫名其妙地死了。唉！”

　　張闖聞言倒是愣了一下。

　　隨即應和道：“是啊，張某也聽說了。如今咱們生意不好做啊。朝廷和江湖的人哪邊都不能得罪，大家都不容易啊。若劉老弟真有困難，張某倒能相幫個百八十兩，多的就不敢說了。”

　　他一臉真誠的模樣，倒叫顧游分不出真假來了。

　　他只好笑笑道：“有需要一定不和張老哥客氣。哎！現在這世道，像張老哥這樣重情義又熱心的好人不多見了，劉某實在佩服！”

　　張闖哈哈一笑道：“劉老弟客氣了。今日一見甚是投緣，我們改日再敘，我這邊還有一堆事，實在無法久陪，不過今天我做東，劉老弟和弟妹好好吃一頓。不必替我省錢。”

　　他看了玉嬌娥一眼，心底一突，卻又說不出哪里奇怪，也就不再理會了。

　　顧游起身抱拳道：“不敢不敢！張老哥只管去忙，小弟可不會和你客氣。哈哈。”

　　張闖大笑著告辭，讓小二上了好酒好菜招待著。

　　玉嬌娥一直想說話，卻被顧游用眼神制止了。

　　兩人酒足飯飽之后，離開了珍饈閣。

　　直到過了王府街，進了一旁的小巷子。

　　顧游才低聲說道：“這件事不簡單。聽到沒有，你家的店鋪全部易主了，而且掌柜都被換了。說明這不是仇殺，而是一個龐大的組織。他們謀劃了很久，最后一步才是滅門。”

　　玉嬌娥慘笑一聲，心底已是明了。

　　“店鋪全部易主。看來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

　　顧游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認真道：“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報仇。現在我們只需要查一查青城有什么組織突然間富甲四方，又有什么組織和這些易主的店鋪都有聯系，就基本可以確定兇手了。”

　　玉嬌娥一個一個念道：“千繡坊、云錦鋪、瓊記鹽米和珍饈閣。還有鴻運馬行、萬賓樓、八寶軒、連城當鋪……”

　　顧游已是聽得呆了。

　　玉家豪富他不是不知道，不然也不會被那群人盯上了，只是他不知道玉家居然會有錢到這個地步，只怕燕京、江都的富商大戶也不過如此了。

　　他驚訝道：“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不出閨閣的千金大小姐會懂這些？”

　　玉嬌娥淡淡說道：“父親從小就教我算賬記賬，本來是打算在我出嫁時送上一半家產作為嫁妝，讓我以后自己經營的。可惜……”

　　她雖然極力保持著平穩的聲調，但顧游還是聽出了一絲哭腔。

　　他假裝沒有注意到她眼里含的淚，獨自往前走了。

　　“哈，原來你家那么有錢啊。真可惜那時候不認識你。那我們現在怎么辦？要不要每一家店鋪都暗中查訪一遍？”

　　落后幾步的玉嬌娥忙擦凈了眼角的淚珠。

　　上前說道：“不行。這個張掌柜既然請我們相談了一番，肯定是對我們的身份有所疑慮。雖然你假裝是去找老鄉借錢的，但未必就能讓他放下戒心。所以接下來幾日我們要把戲做足，等他對我們沒興趣之后，再開始行動。”

　　顧游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喲，你怎么突然變聰明了？”

　　玉嬌娥聞言正要惱，卻被他拉入了懷里，只聽他附在她耳邊道：“你既然知道他起疑了，那知不知道從出酒樓開始就有人跟蹤我們。不過不用怕，他只敢遠遠跟著，聽不見我們說話。”

　　玉嬌娥先是一驚，接著點點頭，松了口氣。

　　突然又覺得不對。怒道：“既然他聽不見，你干嘛突然……抱……抱我……還非要在我耳邊說……說話……”

　　說到后面，已是磕磕巴巴，十分不好意思。

　　“因為……”顧游使勁揉了揉她的頭，“親密點才像夫妻啊。”

　　“誰跟你是夫妻……”

　　玉嬌娥嘟囔了一聲，叫道：“你別揉了，把我發髻都弄亂了。”

　　“弄亂了我幫你重梳，保證比你梳的好看十倍。”顧游拍著胸脯道。

　　玉嬌娥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對顧游認真說道：“走吧。我們這幾天要進一批貨，既然說是行腳商人就得把戲做足了。”

　　顧游牽住她的手，戲謔道：“夫人，我們是不是先得找個住的客棧安頓下來，再去進貨呀。”

　　玉嬌娥掙了掙，沒有掙脫，惱道：“誰是你夫人？”

　　“你呀！從現在開始，只要在青城一天，你就是我的夫人。做戲做全套，這是你說的。你也不希望我們什么都沒查出來就被識破身份吧。”

　　顧游一本正經道，但眼底的絲絲笑意暴露了他此刻真實的情緒。

　　“你……”玉嬌娥無話可說，顧游說得并非沒有道理，但她就是氣不過，因此只好冷哼一聲，不發一言。

　　顧游卻是渾不在意，仍舊調笑道：“劉夫人，我們今晚下榻哪家客棧呢？”

　　“我要先去進福寺燒柱香。至于客棧，就住萬賓樓吧。方便我們暗查。”

　　進福寺是母親每年都要去的，如今她回來了，也該去上柱香，祈求佛祖讓自己的親人們能夠安息。

　　顧游點點頭，表示贊同，接著伸出了白皙的手掌。

　　玉嬌娥奇怪地看著他，“你伸手干什么？”

　　“這萬賓樓很貴吧？給我銀子啊！”顧游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晃了晃手。

　　玉嬌娥咬牙切齒。

　　“我記得你告訴我要帶足銀子。你不會一點銀子都沒帶吧？”

　　顧游笑得理直氣壯。

　　“就是因為我沒有銀子，才讓你多帶點啊。畢竟我可不像你，有男人養，我只是個鄉下來的窮小子。投奔的親戚還是個冷面無情的怪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