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嬌娥淚水洶涌沖下。臉上白一塊黃一塊，看起來甚是可笑。

　　她低笑道：“……原來在你心里，我就是這么放蕩、不知廉恥的人。現在你高興了？你不是最恨姬蘊嗎？現在他未婚妻肚子里懷著自己兄弟的孩子，你是不是覺得特有趣、特舒服？”

　　顧游見她又哭又笑，狀如瘋癲。有些擔憂地皺起了眉。

　　笨拙地為她擦著眼淚，“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個孩子嗎？姬蘊要是不要你了，還有孩子的爹蘇飛卿啊。他要是也不管你，我就勉為其難養你好了。”

　　玉嬌娥哭叫道：“誰要你養？你一個窮小子，養得起我堂堂玉家大小姐嗎？誰稀罕你？”

　　“是是是，我是窮小子。你不稀罕。你是千金大小姐，美貌無雙惹人愛，自然不怕沒人要。”顧游一臉的哭笑不得，哄她道。

　　“你走開！我不要你可憐！”

　　玉嬌娥放聲大哭，似是要把這幾個月來的委屈怒恨全都發泄出來。

　　顧游慌了。

　　哭喪著一張臉，一邊擦著玉嬌娥臉上不斷滑落的眼淚，一邊哀求道：“我的大小姐，你小聲點哭行不行，待會兒別人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么人神共憤的事呢，讓你呼天搶地、哭成這個模樣。”

　　玉嬌娥不理他，哭得撕心裂肺。

　　只覺得上天真是一點也見不得她好過，她好不容易想真心和姬蘊在一起，等報完仇之后就依約嫁給他。

　　誰知道卻意外懷上了蘇飛卿的孩子，這讓她如何面對姬蘊？

　　顧游急得百爪撓心。

　　怪不得哥哥說最怕女人哭。女人哭起來果然可怕。

　　他光是聽了片刻，就覺得渾身難受，像是有萬千螞蟻在咬噬他的心。

　　下意識地就上前扶住了她的削肩，低下頭吻住了那被淚水濡濕的唇。

　　瞬間，哭聲消失。

　　顧游覺得心底一輕，將不斷滑下的淚水盡數吻去。輾轉廝磨，良久。

　　玉嬌娥震驚不已，突然反應過來，將顧游一下推開。

　　滿臉驚惶，“你……你干什么……顧游，你混蛋！”語氣已是咬牙切齒。

　　他有些心虛，面上卻強裝兇狠道：“誰讓你哭得那么慘，搞得好像我對你做了什么似的。既然如此，我不做點什么豈不是白背了這個黑鍋。”

　　“你……無恥小人！”玉嬌娥抓起枕頭就砸過去。

　　顧游輕巧躲開。

　　一本正經道：“我最怕女人哭了。你以后再敢在我面前哭，我可不敢保證我會做出什么事來。”他眼里帶著明晃晃的威脅。

　　玉嬌娥委屈不已，眼淚又盈了滿眶，看見顧游臉色又有變黑的趨勢，連忙轉過頭擦凈了眼淚，不敢再哭。

　　顧游這才上前，給她蓋好了錦被。

　　“你好好休息吧，報仇的事先擱下，好好養胎把孩子生下來再說。這樣也好，你懷孕了，那些人的戒心也能消除了，畢竟沒有帶著孕婦出門辦要緊事的。”

　　玉嬌娥聞言一愣，呆呆道：“生下來？……不……不行……”

　　她連連搖頭，手顫抖地撫上仍舊平坦的小腹，好似這里面藏著的是個惡魔，而不是孩子。

　　顧游奇道：“你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你就那么恨蘇飛卿？還是說，太在乎姬蘊？”

　　“你……不明白的……這個孩子……不能要……”玉嬌娥苦澀地閉上了眼，不再說話。

　　連著幾日功夫，她都茶飯不思。安胎藥也不喝。愁得顧游頭疼不已。

　　他本想隨了她的心思，將孩子料理掉，卻意外地收到了那人的回信。

　　雖說一路的情況他都事無巨細地告知了，但對方回信卻是第一次。也是極冒險的行為，所以，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吩咐。

　　他展信讀完，手指緊緊地捏住了，信的內容很簡單，讓他務必保住這個孩子，不惜一切代價。

　　將信燒了，顧游臉上露出凄苦的笑容，不惜一切代價嗎？好。

　　小二將熬好的安胎藥和肉粥送過來時已是黃昏時分。

　　顧游開了門端進來，小心地吹涼了藥湯和粥。先端了肉粥喂起來，“張口，吃飯。”

　　玉嬌娥搖了搖頭，“我不餓，你什么時候請大夫過來，孩子不能留……”

　　顧游笑道：“你先把粥吃完再說。”

　　玉嬌娥這才露出蒼白的笑意，乖順地吃完了粥。

　　顧游眼皮跳了跳，假裝很尋常地端起湯藥，“喝點補藥吧，大夫說你身子太虛。”

　　玉嬌娥聞了聞面前的湯藥，驚疑道：“……這是安胎藥？！顧游，你什么意思？”

　　“我讓你喝了，一滴也不準剩。”顧游額上青筋直跳，臉上再無一絲笑意。

　　玉嬌娥大驚失色。

　　“顧游你怎么了？我說了，這個孩子真的不能留……我不能……你……唔……”她話沒說完便被湯藥灌了回去。

　　他一手捏緊她的下巴，一手往她嘴里灌著藥湯。

　　玉嬌娥含了淚，氣怒地閉緊嘴巴，藥湯只灌下去一半，另一半全潑灑在她身上，污了衣衫。

　　她捂著胸口連連咳嗽，驚怒交加，“咳咳……咳咳……顧游你瘋了嗎！這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到底在做什么！”

　　顧游沒有回答，而是走到桌前，從藥罐里又倒了半碗藥湯，冷冷地坐到床前。

　　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藥湯，吻上她的唇，撬開皓齒，將藥湯悉數渡了進去。如此三番，直到喂完。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玉嬌娥，“我總有法子讓你把藥喝下去，你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玉嬌娥臉上淚痕猶濕，她含淚低笑道：“為什么？……顧游，你告訴我為什么？這個孩子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為什么要保下他？我說了不能留。”

　　顧游用指腹抹掉了她的眼淚，平靜道：“跟我有關系。是你的孩子，我不舍得。你就這么狠心嗎？孩子是無辜的！”

　　“哈哈。”玉嬌娥慘笑不迭，笑聲凄寒。

　　“無辜嗎？誰又不無辜？蘇飛卿？我？我們？誰又不無辜！”

　　顧游眉頭皺得死緊。“你到底想說什么？生下自己的孩子有那么艱難嗎？”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玉嬌娥低聲怒斥，像一只受傷后表情猙獰的小獸。

　　“生下這個孩子？你讓我以后怎么和他說？實在抱歉你沒有父親，母親也不想要你。因為你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一場罪孽結下的惡果。因為你的父親是中了情毒后強……了你的母親才有的你……”

　　“對于父親來說，你的母親不過是一味解藥！你呢，更是一個殘忍的意外！對于母親來說，她憎恨你的父親乃至于你，她壓根就不希望你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你要我怎么說？怎么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