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長假,我回到家。
雖說是假,放假放假,作業可一點不會少。大晚上的,我沉醉在題海中許久,眼睛終于不受控制地上下眨巴眨巴的,我將大被一卷,一被子的書本筆全都扔在另一張床上,再將被子扯回來往頭上身上一蒙,呼呼大睡了起來。
半夜里,我被另一張床上傳來的聲響吵醒。
我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在寂靜的黑夜中,我看見一個黑影,從另一張床上緩緩站起。
我勒個去,這房間里只有我一個人呀,那另一個人是誰?
我被嚇得慌忙用被子蒙住了頭。
當拖鞋啪嗒啪嗒的聲音慢慢逼近時,我便知道這個黑影又回來了。我在被窩里膽戰心驚。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不要看見我……
不行不行,這樣逃避可不是問題。
剛剛那個黑影像是我大姐——兩個月前出車禍死掉了。
我弱弱地問那個黑影:“你是誰?”
黑影不緊不慢地上了床,在一塊沒有書本的地方躺下:“冰兒,我是琳琳呀!”
果然……
“姐,你怎么還在?”瞧我這話問的,該掌嘴。
“我已經死了,你不是知道的嗎?你想知道我為什么還在這房間里嗎?”她停頓了一下,“那是因為我根本走不出這座房子。人們都說死了最自由,沒有束縛,可這話說出來的時候他們都沒有死過。人,死了,只能困在生前居住的地方,白天不存在,晚上存在便出來活動。”
我同情地說:“那不是十分痛苦嗎?這樣的存在究竟要多久可以消失?”
姐失落地說:“除非某種世界上不存在的力量出現,導致蟲洞打開,聲速比光速快,時間倒流,我可以回到從前活著的時候。不過,這種力量是不可能存在的。究竟要多久才可以消失,起碼需要兩個世紀。”
200年?那么久!
我驚訝地問道:“怎么要那么久?”
姐說:“輪回需要200年的時間,我死后剩下活著的人的生活繼續,用100年來計算。死后靈魂的調和轉生要100年,所以我得困在這里200年之久。”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是人,她是鬼,人鬼殊途,我怎么可以看見她?
“我為什么可以看見你?我是活生生的人啊!”
她冷笑一聲:“人?你以為你這副破身板撐得了多久?百病纏身,再過不久你就會和我一樣了。”
她對著我的眼輕輕的吹了一口氣:“睡吧,睡醒了就去玩吧!因為你沒有多少時間了,你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想去哪就可以去哪了,你會變得和我一樣,困在這里200年之久。”
秋天的晚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我不由得裹緊了被子。不一會兒,沉沉睡去。
……
夜幕降臨,周遭昏黃的路燈逐漸亮起,在無比安靜又染上夜色的晚上顯得有些詭異。幾幢破舊的土坯房,零星地立在路的兩邊,偶有大風吹來,搖搖欲墜的破木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我揉了揉額頭,我究竟在哪里?
我機械地往前走,遠處一座刷過白粉的六層樓房出現在我眼前。分明看似要走許遠才能到達,而我實際只用了一分鐘便已站立在樓房前。樓上樓下均亮著慘白的燈光,不時有男子大聲說話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不好!快走!我暗自想道。
我生平害怕從未有害怕到這種程度。大晚上的,我出現在一個陌生破敗的地方,房子里又有陌生男子的聲音傳出來,而且不止一個。我調轉方向,使勁地跑,使勁丹跑,企圖逃離這個地方。
可是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這里只有一條路,兩個方向,一頭有陌生男子,那么另一頭等待我的又是什么呢?
當我的前方赫然出現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房子時,我知道我已經無路可逃了。
自上而下的目光分毫不差的落在我身上,我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躺在案板上等著被盤剝一樣,可憐兮兮地站在樓下。
樓上那些人或許不是壞人,更大的可能是不會是好人。我應該可以上樓去問問情況,我如何出去這里。我必須上樓,試試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不試肯定一點逃出去的可能都沒有——因為路的兩邊出現了許多炯炯有神的帶著惡意的眼睛,黑色的皮毛不時的在草叢中出現——那可是一匹匹狼!
我強壓住心中的不適,開口問坐在滿地啤酒瓶的喝醉了酒的男人們:“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說真的,我此刻很無助,人就是這樣,在絕望的時候遇見個人都會以為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于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找那個人幫忙。我也一樣,即使這些人看起來多么猥瑣,多么邋遢,求生的本能讓我不得不這樣做。
他們面面相覷。
我又問了一遍:“你們好,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他們有幾個猥瑣地笑了一下:“什么地方?小妹妹,你說這個時候這里是什么地方?你來這里這里可就成了男人們的天堂!”
果真,不是好人!
我站在門口進退兩難。
其中一個人比較正經的說:“絕塵巷。經過這里必須要斷絕與塵世間的所有聯系之后才能到達黃泉殿。”
“怎么樣才能走出這個地方——方法很簡單,男人留財,女人留下來取悅我們兄弟幾個,取悅夠了了,我們自然會送你出去。”
奶奶個熊,真真是惡心得要命!
又一個人笑著說:“瞧她那樣,還以為她是個人,死了都不知道!依我說,小妹妹不懂事,我們快點做事,送她去黃泉殿吧!”
話畢,一伙男人往我這邊撲過來。
一團怒火忽地從我的胸腔冒出:“大膽!”
怎么回事,這根本不是我說的話?
姐姐從我的身后走出來,將我拉到她身后:“大膽狂徒,小小惡鬼竟想輕薄我妹,不想活了是吧?!”
那一伙男人停止了動作,睜大眼睛看著姐姐。
“嗯?”姐姐一記鳳眼砍過去,說話的男人立刻不敢吱聲了。
較正經的那個男人說:“白大人,這是規矩。”
姐姐冷眼看向他:“人我帶走了,規矩不規矩,你自己看著辦。”
“我帶你出去。”姐拉著我的手走出了樓房。
一走出那個地方,我心中呼之欲出的問題脫口而出:“琳琳,我死了嗎?”
姐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說:“你已經死了。”
我心有不甘:“我怎么死的?”
她撇開了頭:“不清楚。”
我失落地說:“那好吧!”
我死了,我居然已經死了!我都還有許多事沒做,許多目標都沒有完成,我怎么能死呢?心里縱有百般不甘,我也必須接受這一殘酷的現實——我已經死了。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破敗的景象漸漸退出我的視野。
“離門。”回答的語氣好冷淡。
“那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