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賈在劉邦面前時常談論《詩經》、《尚書》等儒家經典,聽到這些,劉邦很不高興,就對他大罵道:“你老子的天下是靠騎在馬上南征北戰打出來的,哪里用得著《詩》、《書》!”
陸賈回答說:“陛下在馬上可以取得天下,難道陛下也可以在馬上治理天下嗎?商湯和周武,都是以武力征服天下,然后順應形勢以文治守成,文治武功并用,這才是使國家長治久安的最好辦法啊。從前吳王夫差、智伯都是因極力炫耀武功而致使國家滅亡;秦王朝也是一味使用嚴酷刑法而不知變更,最后導致自己的滅亡。假使秦朝統一天下之后,實行仁義之道,效法先圣,那么,陛下您又怎么能取得天下呢?”
劉邦聽完之后,臉上露出慚愧的顏色,就對陸賈說:“那就請您嘗試著總結一下秦朝失去天下,我們得到天下,原因究竟在哪里,以及古代各王朝成功和失敗的原因所在。”這樣,陸賈就奉旨大略地論述了國家興衰存亡的征兆和原因,一共寫了十二篇。每寫完一篇就上奏給劉邦,劉邦都極力稱贊,左右群臣也是一齊山呼萬歲,把他這部書稱為《新語》。
注:陸賈的“夫道莫大于無為”的思想來源于道家黃老之學。陸賈的“無為”是從秦王朝驟亡教訓中總結出來的,而最后歸本于儒家的仁義觀,對儒家思想做出了新的發展。陸賈并不排斥有為,他認為如果沒有人為的努力,社會就不能進步。陸賈對于漢初的治國理念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
公元前198年,貫高的仇人知道他的計謀,就向劉邦秘密報告貫高謀反。于是劉邦把趙王、貫高等人同時逮捕,十多人都要爭相刎頸自殺,只有貫高憤怒地罵道:“誰讓你們自殺?如今這事,大王確實沒有參予,卻要一塊逮捕,你們都死了,誰替大王辯白沒有反叛的意思呢!”于是貫高等被囚禁在柵檻密布而又堅固的囚車里和趙王一起押送到長安。
審判張敖罪行的時候,劉邦向趙國發布文告說群臣和賓客有追隨張敖的全部滅族。貫高和孟舒等十多人,都自己剃掉頭發,用鐵圈鎖住脖子,裝作張敖的家奴跟著趙王來京。
貫高一到,出庭受審,說:“只有我們這些人參予了,趙王確實不知。”官吏審訊,嚴刑鞭打幾千下,用燒紅的鐵條去刺,貫高身上沒有一處是完好的,但始終再沒說話。
呂雉幾次說張敖因為魯元公主的緣故,不會有這種事。劉邦憤怒地說:“若是讓張敖占據了天下,難道還會考慮你的女兒嗎!”劉邦不聽呂雉的勸告。
廷尉又把審理貫高的情形和供詞報告劉邦,劉邦說:“真是壯士啊!誰了解他,通過個人關系問問貫高。”中大夫泄公說:“我和貫高是同鄉,一向了解他。他本來就是為趙國樹名立義、不肯背棄承諾的人。”
劉邦派泄公拿著符節到輿床前問他。貫高仰起頭看看說:“是泄公嗎?”泄公慰問、寒喧,像平常一樣和他交談,問張敖到底有沒有參予這個計謀。
貫高說:“人的感情,有誰不愛他的父親妻子呢?如今我三族都因為這件事已被判處死罪,難道會用我親人的性命去換趙王嗎!但是趙王確實沒反,只有我們這些人參予了。”他詳細地說出了所以要謀殺劉邦的本意,和趙王不知內情的情狀。于是泄公進宮,把了解的情況詳細地作了報告,劉邦便赦免了趙王。
劉邦贊賞貫高是講信義的人,就派泄公把赦免趙王的事告訴他,說:“趙王已從囚禁中釋放出來。”因此也赦免貫高。貫高喜悅地說:“我們趙王確實被釋放了嗎?”泄公說:“是。”泄公又說:“皇上稱贊您,所以赦免了您。”
貫高說:“我被打得體無完膚而不死的原因,是為了辯白趙王確實沒有謀反,如今趙王已被釋放,我的責任已得到補救,死了也不遺憾啦。況且為人臣子有了篡殺的名聲,還有什么臉面再侍奉皇上呢!縱然是皇上不殺我,我的內心不慚愧嗎?”于是仰起頭來卡斷咽喉而死。
劉邦廢掉了張敖的王位,改封為宣平侯。劉邦稱贊張敖的門客,凡是以鉗奴身份跟隨張王入關的,全部成為了諸侯、卿相、郡守一類的官職。改封戚夫人之子劉如意為趙王。
這一年,劉邦在相國的人選上猶豫不決。劉邦心中合適的人選有三個人:曹參、張良、蕭何。在張良的推薦下,蕭何成為了相國。
未央宮建成了。劉邦大會諸侯、群臣,在未央宮前殿擺設酒宴。劉邦捧著玉制酒杯,起身向太上皇劉煓獻酒祝壽,說:“當初父親常以為我沒有才能,無可依仗,不會經營產業,比不上劉仲勤苦努力。可是現在我的產業和劉仲相比,誰的多呢?”殿上群臣都呼喊萬歲,大笑取樂。
公元前197年,太上皇在櫟陽宮去世。楚王、梁王都來送葬。劉邦派人召陳豨進京給太上皇送葬,但陳豨稱自己病情嚴重,不肯前來。劉邦赦免櫟陽的囚徒。把酈邑改名為新豐。
韓信(韓王信)命王黃等人離間陳豨,說劉邦想借此鏟除陳豨。陳豨誤信,起兵謀反。
趙相國陳豨在代地造反,陳豨自立為代王,劫掠了趙、代兩地。劉邦說:“陳豨曾經給我做事,很有信用。代地我認為是很重要的地方,所以封陳豨為列侯,以相國的身份鎮守代地,如今他竟然和王黃等人劫掠代地!但是代地的官吏和百姓并沒有罪,全都赦免他們。”
劉邦親自率軍往東,前去討伐陳豨。蒯成侯周緤流著淚勸阻道:“從前秦王攻取天下,不曾親自出征,現在您經常親自出征,這難道是沒了可派遣的人嗎?”劉邦認為周緤是由衷地愛護自己,破例恩準他進入殿門不必碎步快走,殺了人不定死罪。
劉邦到達邯鄲后高興地說:“陳豨不在南面占據漳水,北面守住邯鄲,由此可知他不會有所作為。”趙相國上奏請求把常山的郡守、郡尉斬首,說:“常山共有二十五座城池,陳豨反叛,失掉了其中二十座。”劉邦問:“郡守、郡尉反叛了嗎?”趙相國回答說:“沒反叛。”劉邦說:“這是力量不足的緣故。”赦免了他們,同時還恢復了他們的守尉職務。
劉邦問周昌說:“趙國還有能帶兵打仗的壯士嗎?”周昌回答說:“有四個人。”然后讓這四個人拜見劉邦,劉邦一見便破口大罵道:“你們這些小子們也能帶兵打仗嗎?”四個人慚愧地伏在地上。但劉邦還是各封給他們一千戶的食邑,任命為將。
左右近臣諫勸道:“有不少人跟隨您進入蜀郡、漢中,其后又征伐西楚,有功卻未得到普遍封賞,現在這幾個人有什么功勞而予以封賞?”
劉邦回答:“這就不是你們所能了解的了!陳豨反叛,邯鄲以北都被他所占領,我用緊急文告來征集各地軍隊,但至今仍未有人到達,現在可用的就只有邯鄲一處的軍隊而已。我何必要吝惜封給四個人的四千戶,不用它來撫慰趙地的年輕人呢!”左右近臣都表示十分佩服。于是劉邦又問:“陳豨的將領都有誰?”左右回答說:“有王黃,曼丘臣,以前都是商人。”劉邦高興的說:“我知道應該怎么對付他了。”于是各懸賞千金來求購王黃、曼丘臣等的人頭,很多人都因此投降了。
劉邦向梁王彭越征兵。彭越推脫有病,派出將領帶著軍隊到邯鄲。劉邦很生氣,派人去責備彭越。彭越見到劉邦的使者后很害怕,打算親自前往謝罪。他的部將扈輒說:“大王當初不去,被他責備了才去,去了就會被捕。不如就此出兵造反。”彭越不聽從他的意見,仍然說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