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的女人面容枯燥，眼窩深深凹陷，只有一雙眼睛還算清明，目光死死地盯著破敗的木門，像是下一刻便有什么人出現。

　　“娘！娘！我回來了！娘！”小梧跌跌撞撞地沖進屋里。

　　女人的眼睛赫然一亮，伸出枯燥的手與小梧的拉在一起，焦急地想說什么，但都堵在了喉嚨口，說不出任何話。

　　陳舒走到了門口，便看見了這一幕。

　　女人看見陳舒，臉上閃過一絲愧疚。陳舒愣了一下，便微微笑起來：“是你啊，子憐。”

　　被叫作子憐的女人也微微笑起來，盡管很吃力，她費力地說：“陳舒。”

　　“我聽曉玎說你嫁人了，居于臨安，沒想到你還有孩子了。”

　　“是，對不起，我當年不該的，不該的……”子憐眼眶中盈滿淚水，“小梧，你先出去，我……我和這位……聊聊。”

　　子憐實在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她和陳舒的關系，連朋友都算不上，自己是個叛徒啊。

　　小梧猶豫了一下，出了屋子。

　　屋內的兩人默默對視，一時都沒人說話。

　　陳舒率先打破僵局：“小梧長得很像你。”

　　“是啊，陳舒，我……我知道我當年擅自離開是不該的，我也知道我提這個是……是不該的。但……”

　　“提吧，當年你執意離開紅鸞閣跟別人走，我也沒理由攔你，快點提，不然我就后悔了。”

　　子憐微微笑起來：“你可不可以……在我走后，帶上小梧，我……我知道是我這做娘的不好，讓他學上了些壞毛病，但他心地不壞的，他還小，我擔心他……”

　　“行。”陳舒一口答應，“看在你的面子上。”

　　“謝謝。”子憐眼中的光微微渙散。

　　“客氣什么，我怪過你但想想紅鸞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該離開的。”

　　“嗯，但他害了我，他卷走了我所有的錢家當，害我……害我一貧如洗，我都懷了小梧啊！”子憐不甘地說。

　　“你只是跟錯了人而已，只是命運對你不公罷了，下輩子會好的，會好的。”

　　像是藤蔓找了可以攀附的大樹，子憐微笑著。

　　“讓小梧進來和你說些話吧，聊聊天，畢竟他可是要被我帶走了，多看幾眼，以后要很久才能再見了。”

　　像是我們還能重逢。

　　“好。”

　　――

　　在元宵節的晚上，燈火通明，子憐走了。

　　陳舒和曉玎幫忙打理了子憐的后事。

　　曉玎對陳舒說：“我沒想到，我們再次見面就是別離。”

　　“我也是，我們得帶上小梧，我答應子憐了。”

　　“你還怪她么？”曉玎小心地說。

　　陳舒：“……當然不怪她，我沒那資格，她是自由的。”

　　“啊，是啊，子憐大概是我們中最勇敢的，愿意離開，舍得離開。”

　　“嗯，是。”

　　――

　　一等過了子憐的頭七，陳舒便帶著小梧離開了。

　　陳舒的衣袂在風中飛揚，小梧坐在她的前面，十分沒見識地叫了起來，當然陳舒完全沒想到，小梧叫的那么大聲有一半原因是因為太顛了。

　　陳舒抱著交流的想法和氣地問：“小梧，你有名字嗎？”

　　“沒有。”

　　“那我當你師傅，給你取一個吧。”

　　“哪有人一上來就要當別人師傅取名的，我不要！”

　　“哎，你別后悔啊，我可是很厲害的。”

　　“切，自賣自夸。”

　　“去你的，小破孩，信不信我把你扔這里。”

　　“不信，你答應我娘的。”小梧眼圈紅了。

　　“別哭別哭，不扔不扔，不哭了啊，小破孩。”

　　“哇，你欺負人！”

　　曉玎騎馬過來：“陳舒你又干什么好事了？把小梧惹哭了！”

　　自從知道小梧是子憐的孩子，曉玎整個人看小梧哪哪都好哪哪都順眼，連帶著陳舒天天和小梧能懟起來，更是向著小梧。

　　“我沒啊！”陳舒實怨假冤。

　　“你騙去，再騙！”

　　小梧被逗笑了，但又很快地努力收斂起臉上燦爛的笑容，好像跟著她們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