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省隊往右兩百米就是周家小館，是一個小門臉的飯店，很符合小館的定義，里面有六張桌子，都是長條桌，一般是做四個人，但是擠一擠還是能夠坐下七個人的。
只要看一眼就能夠看到桌子上面都是油污，很不干凈衛(wèi)生，跟大排檔的桌面沒什么區(qū)別。
趙局長跟鄭云平一進周家小館，眉頭便皺了起來，鼻子也一翕一翕的，明顯是很討厭的樣子。
不過他們還是勉強地坐了下來。
鄭云平一坐下就用餐巾紙，說是餐巾紙，其實就是衛(wèi)生紙，用勁兒擦拭桌面，嘴上還說著：“這家飯店的生意還挺火爆的。”
這時已經是飯點了，周家小館已經坐滿了人。他們這桌是最后一桌。
“那是。”蔡勝男好像完全沒有發(fā)現這些人的異常，“這里每天都可火爆了，要是來得遲的話就沒有桌子了，只能夠在外面排隊等著。”
鄭云平才不相信會有人在外面排隊等著吃飯呢，真以為這是家什么名小吃呢。大酒店也沒有人會排隊等呢。
打臉來的實在是有點太快，他剛剛這么想，就又有幾個人走了進來。
他們看到蔡勝男這伙人，走過來問道：“你們也在這兒吃飯呢？”
蔡勝男認識這幾個人，不過不慣。這是因為他們在省隊的時間短，還經常外出比賽的原因，才沒有跟這些人熟悉了。
反而是周奇這個也只是訓練了一段時間，但是已經跟這些人熟稔了，咋咋呼呼地說道：“是呀。這不是蔡勝男剛剛又奪得了兩站的冠軍，得了獎金，我們在這里慶祝一下。”
其中一個長相成熟，但是年紀不大，皮膚挺黑的男的，拍了下蔡勝男的肩膀，豎起大拇指：“牛呀，兄弟！你今年已經奪得了三站的冠軍了吧，我看今年大獎賽總決賽的冠軍也是你的了。”
這些人也是年輕人，是省體院的學生，嚴格意義來說，他們不算是省隊的，只是他們訓練都是在一塊兒的，有時候也會跟著省隊一起訓練。因此他們沒多少機會參加全國的比賽，除非是成績優(yōu)秀的，進入了省隊才有希望參加全國大獎賽這樣的比賽。
他們是羨慕蔡勝男這樣的省隊的隊員，每個月有補貼，還能夠參加比賽贏得比賽獎金。
“真牛！”
“就是，我看再過兩年的奧運會，阿蔡也是能夠參加的。”
“我也覺著有可能，沒準還能夠成為全國百米第一人呢。”
鄭云平雖然還在擦桌子，可是耳朵卻豎了起來，很認真地聽著這些人說的話。他的心中好像翻江倒海一般，很難平靜下來，實在是這些人說的話太讓人震驚了。之前他是知道這個叫做蔡勝男的小家伙成績是不錯的，而且也贏了那么一站冠軍，成績也還可以。但是他覺著百米成績也就是十秒四幾，這樣的成績不算丟人吧，也不算多讓人驚艷。
就這成績，這幾個人居然說是能夠進入奧運會，還能夠成為全國百米第一人。
“真的是吹牛不上稅呀，可勁兒吹唄！”鄭云平心里面想，“讓我跑一百米，快了不敢說，跑個十秒多還是沒問題的。要不是我跟趙總的兒子長的不像，怎么可能會來找你呢？”
“有桌子了。”
老板娘對他們幾個說道。
那幾個人打了個招呼便去占桌子了，要不然就讓別人占走了。
看著那幾個人走了，蔡勝男他們這一桌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只有鄭云平給每一個人倒了一杯水，還分好了餐具。
蔡勝男還真不習慣有人伺候他呢。從小到大，都沒有人伺候過他，管過他。他做什么都得自己動手，忙著攔住了鄭云平，說道：“謝謝！我自己能來……我自己來……”
陳偉忠他們也自己動手，沒用鄭云平。
鄭云平一點也不尷尬，依然是笑容滿面地說道：“沒事兒，你是大明星。我這個小嘍嘍伺候一下你是應該的。”
其實心里面早麻麻批了，要不是趙總吩咐，怎么可能會來看你小子，還給你倒水，還給你擺吃碟，放筷子，做夢去吧！
陳偉忠看菜還需要一會兒才能夠上來，而桌子上的氣氛也是分外的尷尬，便挑開了話頭：“我是個粗人，有啥話都是直說，不喜歡藏著掖著，也不喜歡拐彎抹角的，所以我就直說了。你們這一次找蔡勝男是有什么事兒嗎？”
鄭云平張嘴，沒說出來，趙局長已經搶先說道：“沒什么事兒，我們就是單純地來看看蔡勝男同學。畢竟我們市里面出了一個全國冠軍也是不容易的，也是為我們市爭光了。”
他其實看到鄭云平要說了，可是這里這么多人，還有外人，怎么能夠在這里說呢，還是等人少了或者沒人的時候再跟蔡勝男說就行了。
陳偉忠一聽這話就知道，在這里這些人是不會說的。看來這個事情應該是見不得人的，他也就不說了，等著上菜。
這頓飯，他們吃了一個小時就吃完了。
吃完了飯，他們便回去了。
蔡勝男看著跟著自己的這幾個人，問道：“你們?yōu)槭裁匆恢备覀兡兀匡堃渤粤耍銈兛梢曰厝チ搜剑俊?p> 趙局長要說話，鄭云平沒讓趙局長說，他搶先說了：“那個，蔡勝男，我們來找你是有點事兒要跟你商量一下的。”
果然如此！
蔡勝男知道這些人肯定是有事兒才來找自己的，沒事兒，他們才不會來找自己的。
陳建美則是在這時給蔡勝男使了個眼神，那個眼神很明顯在說不要答應他們。
看來這個事兒不是一件好事兒。
“那好吧。”蔡勝男說，“去我宿舍吧。”
他們全都到了蔡勝男的宿舍，蔡勝男的宿舍只有他一個人，剩下幾張床鋪都是空的，沒有人住。這也是隊里這么安排的，想讓他有一個安靜的學習環(huán)境，能夠好好學習。說是隊里對蔡勝男還是非常照顧的，給他的各項條件也是很不錯的。
“坐吧。”蔡勝男指著空床鋪，“我這里也沒什么椅子，你們就坐床鋪上吧。”
“不用了。”鄭云平說，“咱們還是說事兒吧，說好了，我們就走了。”
蔡勝男看了一眼鄭云平：“那你說吧。”
“是這樣的，蔡勝男同學。”鄭云平說道，“我們這一次來，還是想讓你再替趙子龍參加一次比賽。”
蔡勝男眉毛吊起來，嗯了一聲：“繼續(xù)。”
“上一次，你答應了參加比賽。不過最后因為一些原因，沒能夠完成比賽，雖然有成績，可是卻沒有達到我們的目的。這一次，我們希望你能夠替我們參加一下全國中學生運動會，我希望你能夠奪取冠軍，最好是能夠達到健將級的成績。如果這一次你要是能夠完成這些的話，我們會支付之前答應下你的條件的。”
“就這些？”
“就這些。”
“我知道了。”蔡勝男淡淡的表示道，“你們可以走了。”
鄭云平的面色不虞：“咦？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沒什么態(tài)度。趙子龍不是傷已經好了嗎？既然他的傷好了，那就沒必要找我了吧。他自己也可以參加比賽的。”
“你這是拒絕了？”
蔡勝男聳聳肩：“當然。而且我其實平時訓練比賽都很忙的。過幾天，我還要去參加亞運會選拔賽。六月份還有幾個比賽要參加，七月份也有世界青年田徑錦標賽，八月份還有亞洲田徑錦標賽，九月份還有亞運會……比賽實在是太多了，這個中學生的運動會，我真沒時間參與。“
鄭云平有些惱了，說話也就不客氣了：“你覺著你參加這些比賽能夠奪冠軍嗎？”
“不能呀。”
這不是廢話，雖然他現在可以算是進入國內百米一流選手的行列，可是在亞洲范圍沒什么優(yōu)勢，在世界上更不要說了。
鄭云平心道果然如此：“既然你沒辦法奪冠軍，那么參加中學生運動會你妥妥的冠軍。你就沒必要去參加那些比賽了，就參加中學生運動會就行了，而且還有錢。”
蔡勝男覺著這個人說話真的很可笑，也很失笑。他冷笑著說道：“那這個中學生運動會的冠軍是寫我的名字還是寫趙子龍的名字呢？”
“當然是趙子龍。”
這還用問，你只是一個頂替參賽的，怎么可能會用你的名字呢？
“既然不是我的名字，那我為什么參賽呢？錢嗎？我是喜歡。可是我現在知道我能夠憑借著我自己的實力去掙錢，雖然慢一點，但是我心安理得。你們給的，我不需要，也不想要。”
“你……”鄭云平急了，“你參加那些比賽有什么用呢？沒用的。又沒什么影響力？再說了，你都得不了冠軍，誰還記得你的名字呢？”
“夠了！”蔡勝男哪怕是一個泥人也要讓這些人氣壞了，更不要說他不是泥人，是個人呢。“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今日我真的是長見識了。做人可以自私，但是請不要太自私了！好了，話止于此，你們走吧！”
鄭云平看到蔡勝男下逐客令，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讓蔡勝男答應了，便將目光投向了趙局長跟陳建美。
陳建美的頭看著別的地方，完全沒有收到鄭云平的求助。
鄭云平知道陳建美是故意的。
趙局長倒是看到了，他也確實幫著說話了：“蔡勝男同學，你可以再考慮考慮的，畢竟你的家庭……”
“我自己會讓我的家庭好起來的。”
又一次回絕了。
趙局長看到蔡勝男的態(tài)度堅定，也就沒再說什么，而是寒著臉走了出去。
鄭云平見趙局長走了，也很不高興，不情愿地離開了，出門之前，還說了一句：“我們給的條件很好了，你應該放棄你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去考慮一些實際的東西。”
蔡勝男指著門：“出去！”
陳建美是在兩個人走出去才走的，她走的時候，什么話也沒說，只是豎了一個大拇指，告訴蔡勝男，你做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