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月初一
“外公,我來看您了!”
此時的祁懷昭才剛到姑蘇,一到沈府他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大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殿下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沈老太傅聽到乖孫的聲音,連忙杵著拐杖出來迎接。
“外公,許久未來看望外公,實在是孫兒不孝,這一得了空馬上就趕來看望您老了?!?p> 沈老太傅正要行禮,沈清斡快走兩步,上前扶住老太傅。
“外公何必多禮?”
沈清徐緊跟在后,他笑著打趣道:“祖父這般見外,下次三殿下可不敢來了?!?p> 沈老太傅看到他,馬上掄起拐杖輕打了他一下:“你還知道回來?你不是死活不回來嗎?現在還來做什么?”
沈清徐沉默著隨他打,沈清斡知道大概情況,去年除夕將至,丞相告假月余帶著一家去了姑蘇,沈清徐死活不愿意動身,丞相甚至動用家法,將他狠狠抽了一頓,他還是不愿意,丞相一氣之下把他扔下,只帶了繼室和繼室生的孩子去了姑蘇,仆人能帶的都帶了,不能帶的就放假讓回了家。
舅舅家的家事他不便管,但沈清徐差點被抽死,家里仆人沒留幾個,留的幾個也不敢給他請大夫,后面只只不知怎知曉了這事,拿著鞭子將幾個見風使舵的下人抽了一頓,還給他找了太醫,后來他接手把沈清徐接到了他宮里待著。
有他插手,自然沒人敢說什么,誰知沈丞相回來之時,只只腰纏長鞭,一手拎長槍一手提流星錘上門,將丞相府的大門砸了,丞相府的家仆都被打了,丞相也被抽了一鞭子,那一鞭剛好抽在臉上。
這可捅了蜂窩,一紙上書告御狀,鎮國將軍之女洛陽郡主擅闖私宅,持兇傷人。
父皇不輕不重說了句:“你跟她一個孩子計較什么。”
罰只只禁足在府抄了幾遍金剛經為大齊祈福,這事就翻了篇。
這事過后丞相可是徹底恨上了只只,門口特意掛了塊牌子,“鄴姓者不許入內”。
后來只只也在門口掛了一塊牌子,“沈仲德禁入”。
鄴將軍喜聞樂見,拿著大刀到丞相府門口,連牌帶門一起劈了。
丞相自詡清高,不與莽夫一樣粗魯,又是一紙上書告御狀。
父皇也是煩了他,牌子是他先掛的,故將軍府被罰賠款修門,丞相被罰十板子。
這下丞相可是連整個將軍府都恨上了。
從回憶中走出,面前老太傅氣得沒話說,沈清徐低頭不說話。
只能他上前當和事佬,“外公莫惱,那事可不是表哥的錯,丞相帶著新妻,帶著那一對兒女,他們一家人,表哥跟著像什么?”
這話一出,老太傅的臉緩和下來,“還是你懂事?!?p> 老太傅心里也知道自己這個孫兒委屈,平時他也最疼這個孫子,除夕之時他在門口又盼又望,等來了他們一家人卻沒見自家乖孫,后來找府里的眼線一問,他平時氣急了也不舍得下重手打的乖孫,被沈仲德打得半死不活,他知道之后,拎著拐杖就把自家逆子連帶著他一家人全打出了府。
“快些隨我進去,你身子虛,吹不得風?!?p> 老太傅拉著沈清斡進屋,嘴里邊念叨,沈清斡看了一眼天,陽光正好,又看了一眼真正虛弱的人,沈·工具人·清斡實錘。
沈清徐低笑兩聲,跟在后頭,祖父都一把年紀了,還來口是心非這一套。
“外公,鄴家小姐可曾來過?”
老太傅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被問愣了,感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老太傅瞬間蔫了,他緩緩坐下,自顧自倒了杯熱茶,捧著喝了口潤潤唇,這才慢悠悠道:“沒來過,鄴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會來我這小破地方呢?”
沈清斡知道老太傅鬧小脾氣了,他掃了一眼沈清徐。
沈清徐立馬會意站起來,他拍了拍手,門口立刻有人拿著禮盒進來。
“祖父,你看,這是三殿下特意為您尋來的羊脂白玉鼻煙壺。”
老太傅一聽,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好了不少,“此等好物我記得是落在鄴府庫房里?!?p> 他抬著下巴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落在禮盒上。
老太傅說的沒錯,這東西確實是將軍府庫房的,鄴瑨瑜離京時拿了大把東西給他,這羊脂白玉鼻煙壺就是其一。
沈清斡瞪了一眼沈清徐,大話說過了吧!
他拿著東西走到老太傅面前,雙手捧著禮盒遞上,“外公,你放心吧,這東西是您未來外孫媳婦兒給的。”
沈清徐暗自肺腑:還外孫媳婦兒呢,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
老太傅好似不在意般隨意接過,把東西放在了桌上。
沈清斡拿過旁邊的茶壺給老太傅倒茶。
“她在俐城,你也別想著去俐城,如今別說俐城了,巖城凝城巖城外百里不見閑人。”
清脆一響,沈清斡一驚,原是手里的茶壺脫落,碎了一地。
到現在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到底是因何事,如今怎這般嚴重了?
“估計再有幾日消息就能到長安了,你我來信之間發生了不少事,俐城的事捂得緊,誰也不知道詳情,前幾日凝俐巖三城盡封,城外百里鄴府府兵和三城官兵鎮守,你就算長了翅膀都飛不進去?!?p> 沈清斡勉強勾起笑容,他拘了個禮,“外公,孫兒就先告退了?!?p> 他轉身就走,沈清徐連忙追上,老太傅拍案站起,“站??!”
沈清斡停住腳,老太傅拄著拐杖走過去。
“你是大齊三殿下,你若是出了事,誰來擔責?怕是整個鄴氏都要因你而亡?!?p> 老太傅一字一頓講著,神情嚴肅,沈清徐也不敢讓他走,跟在他后頭小聲勸說。
“要不我們先待兩天,等風頭過去了我們再過去?!?p> 沈清斡不理他,回頭與老太傅對持
“可瑨瑜在那,我豈能坐視不管?”
老太傅不看他,舉著拐杖給他身后的沈清徐來了一下。
“你一不會醫,二不會武,你跟著去那做什么?吟詩作對嗎?你哪能跟三殿下比得?三殿下能文能武,去了什么困難不是易如反掌?”
陰陽怪氣老太傅精通得很,張口就那兩人都罵了遍。
沈清斡拿手出來比劃,試圖跟他講道理:“外公,瑨瑜是我從小就認定要娶的人,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種事我豈能做得出來?”
老太傅冷笑一聲,這才看向沈清斡,“八字不說還沒一撇,連筆都找不到,你就這般信誓旦旦,他們都是得了旨意的,你是什么?任性妄為,打算先斬后奏嗎?”
沈清斡低頭不說話,老太傅將拐杖一扔,巍巍顫顫走到他后面堵住門口。
兩人一起轉身,沈清斡蹙眉:“外公,你這是做什么?!”
老太傅手一橫,“要走就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p> 沈清斡無奈搖搖頭,轉身走回去。
老太傅高聲喊道:“我若是發現你不在府內,我立馬吊死在屋里,免得我一把年紀了,還擔上害忠良的污名。”
沈清斡在前面擺擺手,他歪頭對旁邊的沈清徐低語:“你讓人把我的海東青藏起來,再給我準備一匹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