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荊沒有在烏臺停留太久，他帶孩子沿著曾駛過的路翻過代拉山脈，說是帶孩子去看北邊的雪。

　　重林位于盆地，無論冷空氣是來自北方或南方，都不會造成什么大的影響，孩子有記憶起便在重林，沒有南漠的記憶，跟別提中漠。他常會嚷嚷著要去看雪，但都被安云安慰回去，一個個明年就這樣過來了。

　　多拉還要幾個月才入冬，那時冷空氣才有動力越過代拉山脈，而雪早已在代拉山脈北麓堆積了起來，不出意外，僅有的兩條應該都處于擁堵狀態。

　　“喵哇。”孩子的臉貼著冰冷的玻璃，望著外邊換了皮膚的山地。

　　路荊沒轉移視線，只看見雪在貨車尾氣里融化，落地又凝固成冰。

　　外邊的氣溫很低，安云禁止了孩子跑出去玩，嚇唬他說出去就回不來了，他們會掉下去。

　　孩子奶聲奶氣地抱怨，說自己可以站在靠近懸崖的一側。

　　路荊第一次感覺自己跟家庭的距離近了些，但也僅此而已。

　　平原的無垠終于徹底表現出來，孩子也第一次明白了雪原的真實含義。

　　路荊把車駛到邊上的停靠區，他制止了安云的勸說，看著孩子歡呼地沖向雪地，不見了身影。

　　路楊也做過類似的事，看著路荊和路棘陷到雪地里，掙扎著爬出來，沒說一句話。

　　孩子探出頭，繼續向前挪動，繞了一個大圈子回來，喊著冷跑回了車里。

　　“我們去哪？”安云問。

　　“沿著大路開，再往北有針葉林，以前聽貨車司機說有條省道的風景不錯。”路荊撥動縮放導航，定下了導航點。

　　省道靠近烏蘭和雪國的邊界，路荊在路上看到了陸地戰略部門的車輛，頻率不算高。邊界的平靜似乎持續了很多年，雪和樹遮蓋了嗚的痕跡，正如那些嗚在試圖隱藏的宇宙的痕跡。隱藏并不是個簡單的工作，正如山坡上的積雪，一次大聲呼喊就有幾率打破脆弱的穩態。他們精心編寫的謊言也是這樣，并不是父親想的那樣，要從根源，或者說邏輯上打破它。事實就擺在那，上面覆蓋的不過是喊一聲就能掀起的薄膜。

　　省道通過了幾座小鎮，唯一的勉強談得上是城市的區域早已落在了后方。這片土地在幾十個世紀里飽受戰亂，兼具寒冷，沒有嗚愿意跑到這。倒有些例外，做對外商貿的，他們把烏蘭的輕工業產品送去北邊，帶回相對廉價的重工業產品，兩邊便有了兩座城。還有一些對氣味靈敏的，配套服務業在平穩的環境中緩慢地發展，沒人能從中感受到戰爭的氣息，他們只會覺得兩邊都承擔不起全面戰爭的后果。

　　路上的鎮子完全是因為公路運輸而建起的，那些氣味靈敏的人但稍怕戰火的，會跑得遠些，從司機和游客手里掙些錢，他們最期待大雪封路的季節，那時地窖里的食物和溫暖的炭火成了所有居無定所的嗚的倚靠，一年就靠那幾周時間創造收益。

　　“這邊的生活真得很奇怪。”安云小口小口喝著濃湯，把魚肉舀到孩子的碗里。

　　孩子的眼睛盯著路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