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前院來人啦!”
明賢放下剛繪好的扇面,問阿覃道:“怎么了?阿耶不還在早朝嗎?”
“是呢。老爺去上朝了,賀蘭容保大人府上送來了三箱子的銀子,說是來歸還老爺昔日相贈之數。可是老爺不在,沒有人能收啊。”
明賢聞言一笑,反問:“既是相贈,怎么還能收回來呢?”阿覃急道:“夫人那邊不知道怎么辦,曹嬤嬤著人來說先問三姑娘的意思。”明賢攏了攏還未梳起正披散在兩肩的秀發,淡笑道:“從兄面前,我又如何敢出面?他挑這個時間來,擺明是不想和阿耶見面。讓管家去會會他就是了,這錢他若鐵心要還,管家也只能替阿耶收下。”說著,明賢將扇面轉向阿覃,問:“阿覃你看看,這副傲梅君子我畫得好不好?”
謝則弘醒來被丫鬟服侍著喝了碗醒酒湯,就聽說:“十一公子來。”來人放上憑幾,扶謝則弘坐在床上。“十一哥來啦?”
謝則燕走進來時身上還穿著練功時的衣服,見則弘已經清醒了,才道:“這么小的孩子,怎么喝這么多酒?”則弘笑道:“誆得賀蘭容保那么慘,陪他喝頓酒倒是小事。”
謝家三子里應外合,賀蘭容保伯侄情斷。則弘有些猶疑,問:“只是這樣不會得罪了賀蘭新大人嗎?他可是六哥日后的岳丈。”則燕笑道:“不妨事。如此反而是幫了他家。六哥之后還有安排。”
“六哥上朝去了嗎?”
則燕白了則弘一眼:“六哥勤勉,自然與你我不同。”則弘癟癟嘴,還是一副小孩心性。則燕囑咐道:“祥琳,你記住,咱們家的男子可以沒有出息,但是切不可做猥瑣不義之事。你雖然愛玩,但都只是花銀子買新鮮,日后也不許和世家的公子們做出恃強凌弱的事兒,也不要一味沉溺于酒色。”則弘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從前只有六哥哥這么念叨我,如今十一哥出去回來一趟,也和六哥一樣了。對了,我聽說日后的小六嫂子,比我還小上一歲呢。”
則燕想起了明賢,不由一笑:“確是這樣。不過她既為你我的嫂嫂,還是六哥未過門的妻子,你就在京中,日后若有什么事,必得好好照應賀蘭家。不為別的,單為六哥,我們也要好好照顧小嫂子。”則弘想了想,道:“那我可以去找她玩嗎?聽說賀蘭家的別院好看極了。”
則燕摸了摸他的頭:“你可以去找小六嫂子的大哥賀蘭容修,這位容修大哥也好看極了。”
則燕赴約觀雀臺時,明賢早已坐在雅間候著了。則燕笑道:“你與小叔子見面的次數,倒是比親夫婿還多。”明賢也不隱藏心事,道:“定了親反而麻煩些。”
則燕坐下,接過明賢煎的茶:“你和六哥說的話竟然一樣。”明賢不知該回什么。則燕道:“你還有個小叔子,是我家行十三的則弘,他本來想見你,我怕他頑皮嚇到你。他可是這次詐賀蘭容保的功臣。”
明賢掩嘴笑:“嚇到我?難道是什么羅剎不成?說起來,今日我阿耶下朝見了賀蘭容保還回來的錢,胡子都氣歪了,又要忍著氣去赴宴。你和你家十三真有辦法。”明賢招來凌霄抱來個匣子,打開匣子里面有一面團扇。明賢雙手拿起扇面,將扇柄對向則燕,道:“我沒有什么可用來謝你的。這扇骨是消熱的良玉,扇面是我親自畫的,扇墜是我阿耶過年時給我的。區區薄禮,請公子笑納。”
則燕又起了玩心,想逗她:“你若真感激我,還是叫我聲哥哥吧。我十三弟那兒,我還答應了一頓好酒菜。”明賢見他又不正經,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了聲:“謝則燕!”她聲音低低地,威脅似的喊了遍則燕的名字反而來的靈感,又眉開眼笑道:“謝則燕,不如我叫你“斜眼兒”吧。”則燕接過扇子,佯裝生氣:“沒規矩!你可還沒過門呢!容修哥哥面前,我也算你半個哥哥吧。”他眼光落在扇上,旁的且不說,扇面果然畫的精致,一幅梅花圖本不新鮮,偏她畫的卻與流俗不同,一枝梅花孤立放,畫下還有娟秀小楷“傲梅君子者”。
則燕笑夸道:“小六嫂嫂原來是個書畫雙絕的人才,得趕緊催我六哥迎你入門呢!”明賢聽得都不敢看他,想著自己也快十五了,很快就要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紀,只是如今一切都沒消息。她正胡思亂想,則燕又道:“過段日子,賀蘭容保也要毀于一扇了。賀蘭家和扇子真是有緣。”
明賢問道:“你們這么辦他,會殃及自身嗎?”則燕道:“是六哥想辦他。既是為了懲惡,也是為了你哥哥。”
明賢才想起之前則燕說過,元辛哥哥想約大哥哥一晤。她低著頭研茶末,道:“元辛哥哥做事,最是讓人放心。不多問,我也就都安心了。”則燕有些得意道:“那是。我六哥做的事,沒有人能挑出不好來!”這樣的話,明賢聽著也是開心的。
過了段時間,那天明賢正陪著賀蘭新一起逗弄賀蘭容德。明賢問道:“入秋了,小俊的新衣、棉被一干東西都用上了嗎?”曹嬤嬤笑道:“自然不會少的。”
賀蘭新難得玩笑道:“大妮對小弟這么上心,以后嫁去別家做媳婦了,我倒不擔心舅姑不滿了。”明賢嘟囔了句:“阿耶。”曹嬤嬤和一邊的盧氏都笑了,明賢又分辨道:“不過是自小照顧妹妹們慣了,如今對小俊也學會體貼些罷了。”
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說笑,小廝卻慌張從外面跑來。一來便“撲通”跪在賀蘭新面前:“老爺不好了!從公子被留堂了。”
聽到賀蘭容保的事,賀蘭新和明賢的臉色都起了微妙的變化,賀蘭新道:“留堂就留堂吧,你慌什么?侄子的事,他親爹都不擔心,你怎么還來跟我這個伯父著急?”明賢極有眼色,知道事有蹊蹺又不想被支開,便主動抱起小俊,道:“容保哥哥學績一向拔尖,你慢慢說,留堂是怎么回事?現在天都黑了。”
小廝支支吾吾道:“是,聽三老爺說是,是因為淫畫扇。”說完磕下頭去,臉都貼在地上,不敢看賀蘭新的臉。三老爺正是賀蘭新的三弟,賀蘭容保的親爹。
明賢心道不對,元辛不會拿賀蘭家的臉面開玩笑,卻不敢避諱這淫畫扇多問。荷蘭新連忙問道:“只是留堂嗎?可通報大家了?”
小廝道:“理應是沒有。只說是祭酒知道了,那祭酒與謝家是世家,顧忌著與謝氏的關系,沒有說出去,只讓從少爺一人留堂。”
賀蘭新追問道:“謝家知道了?”可不能讓一向眼高于頂的謝太傅得知如斯丑聞,日后大妮還是要嫁進他家去的。
“應是沒有。那祭酒只告訴了謝十一公子,謝公子又告訴了三老爺的。”聽小廝這么說,賀蘭新才松下一口氣。

秋魚刀客
古時男子也用團扇,直到明代才逐漸被折扇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