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出谷后一個月就著急的跑回來了,一回來便沖進密室,找到師父,朝云偷偷摸摸的躲在一旁,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段青云這么可怖的神情,青云在師父面前大聲的吼著:“師父!為什么!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你明明都知道的!”朝云聽到師伯,臉色一下變的煞白。師父聽他說完猛的放下手中的搗藥錘,“豐年是聰明人,就怕你們會為給他報仇做出錯事。青云,你以為我不恨么?”二師兄瞬間愣住了,師父眼中布滿了血絲,淚水盈在眼里。手中的絲娟在掉在地上,二師兄低垂著頭,砰的一聲跪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朝云只遠遠的看見那手帕上繡著一株別致的白玉蘭。
師父看著孩子的模樣,心中心疼不已,上前輕拍他的背安撫了一會兒。“師父,我要將師伯帶回來。”二師兄哭夠了,抹了把眼淚,站起身來。師父強忍著眼中的淚,別過頭去,看見了門口呆住的朝云,不知該說什么,青云當他是默認了。轉身就要離開,沒想到大師兄卻突然沖進屋子攔住了他,“青云,我跟你一起去。”許意也不知何時站在朝云身后,將她一把抱在懷里推了出去,也跟著插話,“我們也去。”師父也知道攔不住這群孩子,蹣跚的站起身,走進屋子,一番翻箱倒柜的聲音后,回來將兩把長劍拿在手里,遞給了大師兄和二師兄。“帶著兩個孩子都去,去送豐年最后一程。”接著進了屋子,將幾個孩子都送出去,轉身將門緊緊關上。朝云全程沒有說什么,她的直覺從來都很準。
這是第一次出谷,想著師父的話,眼前仿佛看見第一次見那老頭時的場景。幾人抓緊時間,簡單的收拾了些東西,便尋著路沖出了迷障。二師兄出谷后,就帶著大師兄找來兩匹馬,將她和許意一人一個帶上。
跑了一天一夜,才到一座高聳入云的山前,像是被一刀批開一般,中間有一羊腸小道,不斷有血腥氣從那縫隙中傳來。大師兄剛一感受到,就捂住了朝云的口鼻,師妹的嗅覺一向比他們更為靈敏,為防止朝云受到更多情緒上的影響,便對二師兄點了點頭,就將他們護在身后走進了那黑黢黢的峽谷縫隙。
那山中縫隙十分灰暗,只能看見出口一點光芒,四人戰戰兢兢的走著,越靠近光亮處,越覺得血腥氣更重。等四人穿過縫隙,一片光亮下卻是一副可怖的人間煉獄。到處都是穿著黑色長袍的弟子尸體,簡單的觀察一番,就發現他們都受了很深的刀傷。二師兄摸了其中一人的脈,發現他們還中了毒,這毒直接封住了他們體內的大穴,讓弟子們沒辦法使用武功,只能為人魚肉。看著這番場景,朝云心里僅剩的希望也消散殆盡。
只可惜,他們來的太遲了,只發現了一個還有一口氣的弟子,那弟子昏昏然看見眼前出現的幾個人影,“快……快走……西坦……西坦……”雖然不能辨認眼前的人是敵是友,但他現在只能斷斷續續的說幾個字,一邊還止不住了口吐鮮血,只要有一點希望,他都有義務為了鬼谷警告還活著的人。二師兄封住了他身上的幾處大穴,但失血過多,已是回天乏術。“師父……在西側……離開這里……小心……小心……玉蘭……”那弟子用盡力氣說完最后幾個字就停止了呼吸,死在了他們面前。朝云聽到他說,師伯在西側,突然就掙開大師兄的手,扔下幾人就往西側跑。幾位師兄還在查看有沒有活著的人,見朝云跑開趕忙追趕。朝云氣喘吁吁,跑了沒一會兒,終于看見有一深坑,只要掉下去必然爬不上來,那底下是一副老者的尸骨。朝云只看一眼就認出來了,是她擔心的師伯,因為他的手邊還有朝云為他做的香囊,雖然沾滿了泥土,破爛不堪,但師伯卻緊緊的攥著。他的身上已經沒有幾塊好肉,很多都腐爛了,從骨頭上掉落。那張臉已經潰爛不堪,絲毫看不出是那個愛笑,疼愛他們的師伯。
“啊啊啊啊啊!”朝云跪在深坑邊捂著胸口,崩潰的大聲哭喊,心口像是被人無情剝開,不停用刀旋轉一般疼痛。她的淚落在泥土里,打濕了一小片的,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被人拆了又重新組裝,每個關節都痛的不能承受。三個師兄看到深坑里的尸體,也瞪大了眼睛跪在地上,淚水克制不住的從眼眶里涌出。朝云突然覺得口中一股腥甜,承受不住的噴了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意識也逐漸模糊,只看了師伯最后一眼,就失去了意識。
朝云記得她斷斷續續昏迷了兩日,中間師兄們喂了她許多的藥。等到了藥王谷,師父一邊替她行針,一邊克制不住的手抖。師父急的臉色都那樣差。朝云想問問師父,師伯有沒有回來。可剛一開口,就又昏了過去。又在谷里折騰了五天。朝云才悠悠醒來。醒來以后只問了師伯有沒有好生安葬,又在師伯墓前呆了一下午。之后就決定閉口不提,既然師伯不想讓他們問,她就不說,所以她決定將這份恨和無奈,都藏在心里。她差點就沒了性命,師父也跟著消瘦不少,她不能再這么自私了。她還有娘親,還有師父,還有師兄們,他們每一個,朝云都要保護好。絕不能允許任何人……任何人傷害……
朝云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扭頭淡淡的盯著那雙綠眸。“乾夜,那個女孩長大了,為了保護那些人,她費盡心血,她不能再看見身邊的人跟師伯一樣了。”乾夜聽完朝云的故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開口說什么,只是輕輕的撫摸著朝云的頭。“那她一定要好好活著,一切都會好的。會有另一個男孩懂她,為她鏟平一切。”乾夜靠著朝云的頭,輕輕的說道。朝云覺得自己太累了,就著這個姿勢,在乾夜懷里睡著了。云墨他們剛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朝云臉上還掛著淚痕,靠在乾夜懷里,睡得正熟,乾夜輕輕的沖他們噓了一聲,讓他們不要打擾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