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郁獨自的返回，街燈灑在他的臉上，我不描述他的神情，是因為他處于昂城千萬條街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條，若有獨立于外的俯瞰者，也許分不清渺小的移動個體之間的差別。條磚鋪成階梯似的曲線，紅色、黃色、青色向前筆直的伸展，陳郁跂而遠望，沒有人一同踱步，在這條路上。若能高翚，他會發現一輛白色奔騰SUV在2條街道外正向他駛來。

　　陳郁只是感到一輛車勻速趨來，他不關心車的品牌，車的顏色。他還對車子停在路邊與他相距很近這事有些排斥。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車主搖下副駕窗子，喜悅的向他問候。

　　原來是易牧。

　　白色奔騰再次驅動時，陳郁坐在了副駕駛，因為易牧的邀請。

　　“干得怎么樣？”

　　“如果指標就是成績，那我干得不好，很不好。”陳郁自嘲道。

　　“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干得不好？”易牧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我不想歸因于環境，我想我自個的工作恐怕沒做到極致，否則至少不會產能墊底。”

　　“但有時候確實是環境限制了個人能力的發揮。”

　　陳郁與易牧相視一笑。

　　“我不知道，唯一可以確實的是，您是個很會安慰下屬的領導。”

　　易牧忽然流露出一絲慈祥，“我知道你有心，你會找到方法的。”

　　陳郁異常尊敬的輕輕點頭，欲語還休了一陣，說：“我想易經理您，對這個問題一定有清晰的答案，您覺得珊瑜的未來會面臨著什么呢？”

　　易牧稍作思索，說，“市場對pm的需求越來越大，市價會有所上升，如蟻附膻的投資者們會成立一家又一家新企業，珊瑜會處于一個競爭更激烈的市場。”

　　“高價只是暫時的。”陳郁簡短而克制的接話。

　　“的確是的。”易牧悺容稍緩。

　　同晷而異地，人們各自活動。陳郁愿意和組員們在公園里燒烤，為的是融洽關系，指向的其實還是工作。劉拓沒有走進熠熠閃光的一片片楓葉中傳來清脆鳥呴的公園，沒有吃陳郁親手涂油抹醢、撒孜然噴胡椒，烤制的肉串、蔬串。他只是選擇了一個他并不能常常光臨的去處，這一點對于陳郁來說還是個秘密。在事件表面的是，劉拓近來頻繁請假，動輒三五天。理由往往是胃腸炎發作、奶奶因病住院需要照顧等，不是他病，就是家里有人生病，他也確實有診斷證明及住院手續。他第一次請了3天假，按時到崗。第二次請了5天假，卻沒出現在小組早會上。陳郁撥通了他的手機，他請求陳郁再給他一天假，陳郁要他說一個真實可靠的理由，他支支吾吾，閃爍其詞。如果不是從劉拓的聲音里體會到一種樂極生悲的顫抖和哆嗦，陳郁是絕不會批準的。

　　限于個人精力，囿于識見的狹窄，時間的匱乏。陳郁必須忘掉對劉拓的擔憂，安排組員們開始上崗作業，檢查設備狀態，實時監控產能變化，排除不穩定因素，向工程師提供產品數據。

　　劉拓終于重回崗位。現實給陳郁出了新的難題，3個實習生未到，手機無法撥通，與其他小組交涉后，也只有一個多余的人力。反饋給丁立成后，外部門支援了2個人，但態度消極，他們不滿原本的休息日打了水漂。時產能連續3小時未達標。陳郁怒而不發，平靜的在他們耳畔施加影響，冀其改變態度。

　　“要么今天好好干，滿滿當當10小時考勤，要么我讓你們滾蛋，給你們記曠工，你們還要倒貼300多。”

　　人們在某些時候，并不會權衡，而是感情用事。其中一個曠工了。陳郁陷入了束手無策的無奈之中。正當他準備自己上線時，李卻告訴了他3個實習生的去向。

　　“我剛出去吃飯，看見那三走進了網吧。”

　　“你覺得我能勸回他們？”

　　“兄弟！你總得試試吧，為了你的指標！”

　　午間休息陳郁沒有翻開《生產管理實用必備全書》，而是急如星火的奔向網吧。他看見一排排惠普牌的一體電腦，顯示器亮堂堂的是游戲畫面。在這里哪怕不眠不休也只需100元，甚至不需要，對于珊瑜公司的基層員工來說，24小時是可以掙400元左右的。陳郁逐行的掃視，李卻提供的信息得到了證實。3個實習生的確在這家網吧連續的坐在3臺電腦前，顯示器畫面是游戲進行中的lol。他們有著槐木紋理的桌上各有一杯奶茶，可以看見一點點的商標，色彩明麗的杯身匯集了近似矢車菊、梣葉、牡丹花等圖案，像是一副日系水彩畫。他們手指敲擊的鍵盤來自他人雙手的辛勞，雖然縫隙里充塞著惡心的垢物。他們在應該勞動的時候拒絕勞動，盡管拒絕的成本大于拒絕的收益。陳郁做了一次無效的勸說，他們正在興頭上，不能割斷即時的快樂，即使這能挽回一部分因曠工而致的收入損益。他知道有些東西是后天養成的，如果可以使用強力，很多事情都變得簡單，可簡單也有簡單的代價。

　　陳郁燃起一根黃鶴樓軟紫，一邊思慮一邊慢步，他想今天的產能恐怕不能完成了，丁立成不會放過他的，因為丁立成不是他的朋友。

　　馬琪琪在最初誤以為李馥愿意來她的家鄉，純粹是為了游玩，為了與她相伴。在灰土石礫的小路并肩漫走、耳聞綿言細語兼目視蔥郁樹卉、日光鮮明了遠處的山巒也鮮明了年輕的臉部線條。凡此種種，馬琪琪的誤會再自然不過。

　　秾秾的軀體不過是我們的主觀感受，李馥看見的只是它的用處，這是他不受情感左右的基礎，可仍需一些偽善的表象，例如一次攙扶，一個親吻。

　　在李馥租賃的獨棟兩層別墅里，馬琪琪失去了與他俱歡的大部分時間。李馥只在深夜回來，不再有一整天的作陪。由于馬琪琪有令愛侶犧牲自我的傾向，她有些怨恚填胸，抗拒李馥對她身體的索求。李馥改變一貫的控制欲，竟委態向她解釋自己忙于生意。同時無心向她顯示了此番來孝城陪她解悶消暑只是個次要目的。

　　拜競爭對手的“賜予”，銀鷹酒店的營收下降到了一個難以償付運營成本的境地。解決危機的策略他已成竹在胸，市場部也向他呈獻了消費者群結構的統計數據。李馥在其中得到了一個信息——孝城人很喜歡來昂城旅游，該人群中有17%是通過旅行社，這是個不小的比例。旅行社可以比作一個媒體，酒店可以依托它來得到服務數量的增長。

　　至于與孝城旅行社的周旋，總是圍繞著價格開展。表面是在質疑統計數據的客觀性，實際是為了壓低費用。李馥表示需要時間考慮考慮。

　　最終，旅行社社長等到了一次宴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