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淋淋漓漓地下。
溫知意的傘不大,一個人綽綽有余的空間,兩個人一起就略顯擁擠。在溫知意的記憶里,第一次和一個異性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對方身上有雨水的潮潤涼氣,她甚至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不似一般男性的粗重,清淡沉穩,整個人是骨子里顯透出來的從容內斂,清雅且貴氣。
他的涵養是極好的。兩人靠得很近,但中間仍有對方特意留出的一點空隙,很注意地和溫知意保持距離,沒有觸碰。他撐著傘,傘面稍稍向溫知意這邊傾斜,露了半個肩膀在雨里,更染了濕氣。
路上行人漸多,逆著風和兩人擦肩而過,大多步履匆匆,帶了幾分塵世喧囂。兩人走得不快,踩著雨滴徐徐而行,留了一雙沉靜溫馨的背影在雨幕后。
溫知意的指尖摩挲著手里的包包,她的包是淺色緞面,有濃郁的古典風格,在一角繡了淺色的花枝,栩栩如生,典雅精致。
“先生。”
她猶疑了會兒,終究是忍不住開口:“能問問先生姓名嗎?”
她聲音有些輕,還沒說完,耳垂已經紅透了,不用特意去觸碰,她就能感受到那熱燙的溫度。
男人腳下步子頓了頓,側眸看見了身邊女子紅得剔透的耳,還有蔓延到臉頰的薄薄緋色。
不知是不是錯覺,溫知意似乎聽見他輕笑,而后清潤嗓音越過雨聲,飄進了她的耳中:“我姓唐。”
他道:“我叫唐今,今生的今。”
“溫知意。”
溫知意臉上緋色不減,一雙杏眸生得柔靜乖巧,眼里有江南煙雨微風輕蕩的溫柔,是清月柔光水波潺湲的瀲滟。纖長的睫顫顫微垂,她的聲音沒在了雨中。
“是南風知我意的知意。”
“我知道。”男人帶著笑。
溫知意有些驚訝,但隨即想到這并不是生僻的詩句,別人知道也很正常。
這樣想,倒讓她更加羞赫了幾分,紅著臉,錯開了男人帶笑的眼,裝作云淡風輕去看前面的雨。
兩人沒有再說話。
四五百米的確不遠,溫知意臉上的羞紅還未完全退卻,就已經到了維修站。
唐今站在維修站的廊檐下,將手里的傘遞給了溫知意。
“謝謝溫小姐。”
傘下只余溫知意一人,她竟覺得有些道不明的失落。
她目光落到了那拿傘的手上。
他的手也生得是極好看的。指節纖細勻稱,修長且瑩白,指甲修剪得整齊,是健康瑩潤的粉色。
鬼使神差地,似失了魂般,溫知意的手覆上了他的手。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兩人皆是愣住了。
他手背的肌膚很是細膩,溫度偏高,手指更是纖長,像是一塊暖玉。相比之下,溫知意的手倒是很涼。
她抬眸,對上了唐今驚愕的目光。
溫知意眸子里的光影亂了。
她俶然松了手,覺得不對,又抬手想要去接傘,動作又急又慌亂。指甲劃到了他的手背,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先生……我……”溫知意張了張唇,笨拙地想要解釋,話到了唇邊,又緊張地落了回去。
她斂了眼睫,遮住了慌亂的眸色,故作鎮定。
臉上卻像是映了霞光,暈紅了一片。
“沒事。”唐今很是善解人意,溫和笑了笑,微微后退一步。
他把臂肘間搭著的西服外套拿了下來:“春寒,溫小姐要是不嫌棄,先披著吧,小心著涼。”
“謝,謝謝。”溫知意臉上的霞色更艷,全然失去了平日里的嫻靜淡然。
“冒犯了。”唐今微微頷首,手臂越過溫知意身側,將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溫知意籠在男人寬闊的陰影里,她嗅到了男人身上的清冽香氣,她道不明是什么味道,但是一點兒也不熏鼻,濃淡得剛剛好,聞起來很舒服。
“好了。”唐今退開到合適的距離。
溫知意抓住了外套的衣襟,下意識抬眸去看男人:“這件衣服,我怎么還給先生?”
唐今報了一串號碼:“溫小姐若是愿意,可以加我微信。”
“那……我明天洗完之后再聯系你。”
“不用急。”唐今笑著說,他說話的時候微微低了頭,鳳眼彎著好看的弧度,里面溫和的笑意揉碎了冷然。
“這幾日天氣不好,出門不便,可以等到天氣晴好時再給我。”
似是無意,他補充:“什么時候都可以。”
他當真是像極了古畫里的世家君子,謙和溫雅,進退有度,不失半分清雅氣度,也不會讓人覺得失禮難堪。
他定是受過頂好的教養。溫知意想,或許如她一般,也有一對氣質明華,腹有詩書的父母。
溫知意和他道過謝,又和他道了別,撐著淺藍色的碎花傘,只身一人走進了蒙蒙煙雨中。
唐今站在廊檐下,瞧著那細雨中漸行漸遠的窈窕身影,失了神。許久,鳳眸的溫度冷冽下來,他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木淮七
“南風知我意”出自《西洲曲》。是很出名的一句:“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今天起正式更新了,求收藏求票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