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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漢

第七章 瘴疴疾來襲

歸漢 左岸偏右 2869 2020-08-15 21:01:07

  瘴氣如云,暑氣如焚。病輕時、也是十分。沈疴惱客,罪罟縈人。嘆檻中猿,籠中鳥,轍中鱗。

  休負文章,休說經綸。得生還、已早因循。菱花照影,筇竹隨身。奈沈郎尫,潘郎老,阮郎貧。

  這首《行香子·瘴氣如云》是宋代詞人高登的作品,寫的是得了瘴氣感染之后的萬般痛苦。瘴氣,是古人對瘧疾的誤解。

  話說陳牧、公孫傲和黃鼠三人吃了半夜的酒,直至東方泛白。

  摸著天黑,公孫傲和黃鼠將陳牧送至城門口。臨分別時,黃鼠送了陳牧一把小巧精致的手弩和六支弩箭作防身之用,后者自是感激非常。

  陳牧發現自己到了這一世,遇到的人大多身懷絕技,身手不凡,相比之下,自己弱小得就如同小白兔一樣。

  在前世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想過備一把手槍之類的熱兵器,以便在這一世情急之下防身救命。可惜后世對槍支彈藥管制極嚴,只好作罷。現在有了這把手弩,也算是聊勝于無。

  天明之后,陳牧將詳情向郭大用做了匯報。郭大用亦是大吃一驚,卻惱于無法應對。

  王福和胡穎都貴為陛下的皇親國戚,哪是他這個小小的縣宰動得了的,就算是范大尹也恐怕不敢輕舉妄動。

  事關陛下祖陵,無人敢猜度天子心思。更何況,隔墻之言,空無一寸證據。弄得不好,定個污蔑誹謗之罪也未可知。

  陳牧憤懣至極,胸口猶如壓著一塊大石不得解脫。然而,更讓他棘手的事情悄然而至,一場突如其來的瘧疾幾乎讓陳牧的努力付諸東流。

  盡管陳牧針對可能爆發的瘟疫采取了他所知曉的全部辦法,但苦于現實條件、醫療水平、民眾認知以及交通通訊等諸多因素的制約,想要解除警報距離還很遠。

  更何況,陳牧也僅僅是個半吊子醫生,仗著自己對現代醫學的一知半解摸石頭過河,自然是慮所不詳的。

  這一日,陳牧難得偷得半日閑暇,向郭大用告了半日假,呆在家里養養精神。

  陳洪搬來了一把躺椅放在了院子當中的楸葉桐樹下,旁邊又放了一把小幾,柳姬端來了三兩種糕點和茶水。

  陳牧怡然自得的躺將下去,他已經懶得計較這二人的所作所為了。

  后世養成的自理習慣,讓陳洪和柳姬對陳牧非常不滿,不拿下人當下人的主人讓他們非常不適應。

  就拿吃飯來說,家里攏共老小就是四口人,可每次吃飯都是陳牧一個人吃獨食。任憑陳牧說破嘴皮子,陳洪他們就是不上案幾,口稱不能壞了規矩。氣的陳牧想拿鞭子抽他們。久而久之,陳牧也懶得再糾正,這讓老陳洪和柳姬松了一口氣,覺得主人終于正常了。

  秋生因為是個七歲的孩子,有一次被陳牧連哄帶騙的壓在案上陪他吃了一頓餐食。但事后孩子被柳姬一頓好打,背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陳牧知道后勃然大怒,將柳姬端來的飯菜摔出門外,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言明柳姬再敢如此就將其趕出門去。柳姬嚇得梨花帶雨,伏地稽首長跪不起。陳牧這才裝模作樣的喝了幾口稀粥算是原諒了她,喝粥主要是因為牛肉干偷吃多了口渴的緊。

  大發雷霆的效果是從此案幾上多了個小小陪客,這讓陳牧覺得自己沒那么孤單了。

  陳牧瞇了一會兒,將秋生喊了過來,和他一道挖抓了會兒望遠鏡。

  陳牧所有的東西,秋生最喜歡的就是這個。但秋生被生活調教的乖巧無比,陳牧不主動拿給他,他從來都不碰一下。

  其實秋生已經到了開蒙的時候了,但是陳牧前世做的是大學老師,對小學生如何啟蒙還真是懵懂不知。另外平素的工作已經占據了他的絕大部分時間,故而沒空關心身邊之人。

  現階段,人們需要的是活下去而不是有質量的活下去。這讓陳牧深切體會了一下哲人們說的“人生而受苦非是享樂”的論斷。

  正在陳牧對秋生講解望遠鏡的工作原理的時候,醫丞張平登門求見。

  見了陳牧,張平“撲通”就摔倒在地,口中直呼,“陳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瘟神又來索命了!”

  “起來說話!”陳牧呵斥道,“天塌下來自有大個頂著,大小也是個吃俸祿的醫丞了,慌張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張平聞言,掙扎著起身勉強站立,雙腿依舊不聽使喚的打著擺子,如篩糠一般。

  陳牧遠遠打發開了秋生,命陳洪拿了木枰(注:漢代坐具,類似于現代的四方小木凳)讓張平坐將下來。伸手在張平的額頭摸了一把問道:“多久了?”

  “三天了。”

  “吳獻怎么說?”

  “他說應是傷寒。”

  “你怎么認為?”

  “病初發時癥狀確如傷寒,但冷熱交替,出汗如漿卻與傷寒有別。”

  “逝者幾人?”

  “三人。”張平吃驚道,“大人怎么知曉已有病亡之人?”

  “嗯,死了三個,還不算太嚴重。”陳牧鎮定了下神情,繼續問道,“你是不是病株入體七天左右發的病?”

  張平瞪大了眼珠,像看著怪物一樣的眼神盯著陳牧,張大著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陳牧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罵道:“腕上那么大的自切傷,我又不是瞎子。”

  “呃...”張平恍然道,“可是大人,十多天前患者僅是久傷未愈者居多,但近幾日身強力壯的患者日益增多了。”

  “哼!那也不是你拿自己做實驗的理由。”陳牧哼了一聲道,“醫不自保非良醫也!”

  說著起身進了屋,拿了背包里的藥品袋,取出了“奎寧”,讓張平喝了。

  又給張平分了五天的藥量,命陳洪將張平送回住處休息。拿起剩余的“奎寧”,便去了醫館。

  在去醫館的路上陳牧不禁感嘆萬千,自己所遇之人竟是如此的涇渭分明。大奸大惡如王福、胡穎者,做起草菅人命,傷天害理的勾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大勇大善如郭大用、公孫傲、黃鼠之流則守仁踐義,替天行道,義無反顧。

  就連張平這個不起眼的醫工,竟然也敢以身試病,視死如歸。

  相比后世那個人人都帶著面具,微笑著相互捅著刀子的世界,陳牧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善惡分明的今生。最起碼,每個人活得都很真實。

  到了醫館,陳牧逐個詢問了犯病的癥狀,仔細檢查了病人的身體,都有被蚊蟲叮咬的經歷,更加確定了病因。

  他將帶來的藥交給吳獻,分發給病情嚴重的患者服下,并囑咐這幾日給病人多補水多進流食。

  “敢問陳大人,這到底是何病啊?”吳獻忐忑問道。

  “瘧疾。”陳牧答道。

  在張平敘述完自己的癥狀時陳牧便判斷應該是瘧疾,便對癥的讓張平服了自己從后世帶來的專治瘧疾的藥物--“奎寧”。來到醫館勘驗后更加確定是瘧疾無疑了。

  陳牧在另一世時,曾和妻子去過位于坦桑尼亞的塞倫蓋蒂大草原。

  塞倫蓋蒂的景色固然給他留下了美好的記憶,但那里指頭蛋兒大的蚊子也讓他領教了什么叫自然界生物的多樣性。也是那次旅游讓他了解了什么叫瘧疾和黃熱病,也知道在治療瘧疾方面有一個中國女科學家為人類做出了無比巨大的貢獻。

  “何為瘧疾?”吳獻不解的問道。

  “就是血液感染了瘧原蟲,哦對,現在人們稱之為瘴氣。”陳牧回答。

  “瘴氣?盛于南越之地的瘴氣?”吳獻驚呼道,“草木不黃落,伏蟄不閉藏。九死一生啊!”

  “是啊,的確很是棘手!”陳牧摸著下頜新長的寸許胡須,嘆了一口氣道。

  自己帶的藥物畢竟有限,僅夠挽救幾個人。照此情形,患者只會越來越多。

  陳牧心急如焚,給吳獻囑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就趕往了縣署,茲事體大,必須要報給縣宰知曉,同時也要呈文報于大尹知曉。

  郭大用緩了月余,腿傷恢復得極佳。正拄著一副拐跳來跳去,歡快的像一只跳鼠。

  聽完陳牧的匯報,郭大用像被點了穴一樣,登時便動不了了。“老天爺啊!你這是要趕盡殺絕啊!”郭大用抬頭望向天空狠狠道,至于是不是四十五度視角陳牧實在是沒有心情去關心。

  一個在后世輕易可以解決的傳染病,到了這里,卻成了無法攻克的難題。

  陳牧是既難過又無奈,難過是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時代和這個時代鮮活的人們;難過是自己知道結果卻無法改變現實,這比茫然無知更讓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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