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在前世的時候,是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經歷的。
妻子是一名基層組織的小干部。
妻子野心很大,一心要走仕途。
常常拉著陳牧去赴各種飯局,向別人介紹陳牧時總說這是金州大學的陳牧教授,我老公。
陳牧往往在這個時候會不合時宜的加上一句解釋的話——副教授。
久而久之,兩人就開始變得疏遠,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直到陳牧父親過世,妻子因為參加一個關乎晉升的培訓而缺席了葬禮。
父親下葬后,陳牧就和妻子辦理了離婚手續。
陳牧已經想不起最后一次和妻子過性生活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但自己最近的一次卻是剛剛發生,從時間上而言,卻是兩千年前。
這是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陳牧都有點哭笑不得。更讓陳牧哭笑不得的是,他居然發現了落紅。
半夜當柳姬再次溜進自己被窩的時候,陳牧問了柳姬這個問題。
柳姬居然哭了,哭的梨花帶雨,令人心碎。
陳牧就不再問了,因為每個人心里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
這是個有故事的女子,從她送給自己那顆夜明珠開始,陳牧就確認了這件事。
第二次,水乳交融,柳姬軟的像根面條一樣癱軟在陳牧的身上。
卯時一刻,陳牧離開了府第。
柳姬要起身送他,被陳牧勸阻了。他吻了她的唇,確認把她裝在了心里,然后就走了。
錦鍛里只剩下了柳姬一個人,她低低的哭起來,嘴角卻是微笑的。
幸福的女人大抵都一樣。
陳牧此行宜陽,就是為了推銷自己制作的紙張。
他們一行二十余人,趕著十一輛大馬車。其中十輛車里面裝滿了白中略帶著黃色的紙,一輛更為寬大的馬車供陳牧乘坐。
為了解除旅途的乏味,陳牧逐一將公孫弟兄們和黃氏姐妹們叫到馬車上,詢問他們的學業水平。
在公孫傲和黃鼠剛到河間郡的時候,陳牧發現,這十二個少男少女們在公孫傲和黃鼠的調教下,武技和戰力基本無可挑剔。但是卻是斗大的字識不得一籮筐。
無奈,陳牧就在府里請了西席,一并教授連同秋生、陳康(陳九之孫)在內的府里上下八九個孩童。但有閑暇時間,陳牧也對這些孩子們講講格物、天文、地理及時空追問的知識。
這位西席先生自稱鮑桐,自薦上門。
雖然來歷有些不太清楚,但卻飽讀詩書,精通諸子百家之學。與陳牧對談時,明顯的表達出對韓申之流的貶斥、對孔孟儒學的不屑。
這讓陳牧大為驚奇,當即下聘。于府第內獨辟幽靜典雅之所,作為鮑先生的講學之地。
乘著打發行程中的無聊,陳牧對公孫嗣和黃萱他們的學識一一進行考評,越發感覺這位鮑桐先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原本想著這一十二人將要成年,能達到識文斷字、傳抄文書即可。沒想到,才短短的兩個多月,竟也將《連山》和《歸臧》熟讀成誦了。
這位老先生還真是異類,一出手就是群經之首。陳牧微微搖頭,暗自替這些學子們叫苦。
徐瑯對陳牧一會兒叫一個孩子就來考教一番頗為不滿,因為旅途煩悶的不止陳牧一人。
上次和郭大用搭伴去豫章郡,名義上是去籌糧,實際是躲避哀章了。兩次目的不同,旅途中的心境自是不同。
徐瑯拿著一件石質圍棋盤,此棋局呈正方形,盤下有四足,局面縱橫各十七道。纏著陳牧要與之手談一番。
東漢的馬融曾在《圍棋賦》中云:“三尺之局兮,為戰斗場;陳聚士卒兮,兩敵相當”。
這圍棋在兩漢的時候,是世家子弟必備的技藝。古人口中所稱的“棋琴書畫”,這棋便是圍棋。
此行宜陽,與人手談那自是必定的科目。徐瑯想要對奕,那就正好練練手,以免到了宜陽貽笑大方。
后世的圍棋棋盤為十九路,那便是有三百六十一個落子點;而徐瑯所攜棋盤為十七路,那便是有二百八十九個落子點。
二者相差了七十二個棋子,難度也是有所不同。
幾局下來,徐瑯面如死灰。
徐瑯不知道的是,陳牧從小跟隨父親練習棋藝。父子倆常常一下就是半天,那是他們用來交談的最好方式。
“你這個妖人!”徐瑯氣的丟了棋盤,翻身下車,任陳牧怎么叫也不肯鉆進陳牧的馬車里了。
沒人打攪更好,陳牧就拿出電紙書,細細的閱讀起來。這是他與自己出生的那個時期保持聯系的唯一方式。
來到這一世已經九個月了,陳牧逐漸被這個時代同化。
是否徹底的融入,陳牧心里是沒有設限的。只是習慣在拉著他放慢腳步,這是一種對過往的懷念,對自己的慰藉。
無論如何,陳牧不想太多干涉這個時代,不想留下暴力和血腥。
他唯一想留下的,是將對時空的追問、對自然的探索、對人性的討論、對真理的追求這些將人類與野獸區別開來的思想之火種,播散在公元一世紀的華夏大地。
而要實現這個理想,就必須培養起來適合理想扎根的土壤。
在此之前,陳牧先要做的就是讓土壤之上的人們活下去。
這九個月來,陳牧一直忙于此事,不管從醫曹事,還是做郡官吏,他都是為這個目的奔忙。忙到忘記了思考,忘記了取悅自己。
直到柳姬用自己的溫柔打開了他的心縫,直到此刻躺在馬車上邊走邊思索未來——兩千年前的未來。
猶太諺語云: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陳牧不知道,此刻他的思考上帝有沒有看到,畢竟西方的神應該暫時還管不到東方這片土壤。
但是他知道,一千九百年后的落后,其因是種在了兩千年前。
這便是他此行的目的。
先秦很多哲人大賢也做過同樣的事情,有的高居廟堂、有的束之高閣、有的溟入塵泥、有的改頭換面、有的橫行無忌……
有的壓根兒沒有出現。
陳牧要做的就是把一顆沒有在華夏大地上出現過的種子,播種在這里。小心的培育種子能夠發芽的溫床,期待在堅船利炮出現之前,華夏的文明的技術之軀,長出科學探索的翅膀。
經過近十幾天的跋涉,陳牧一行終于到達了宜陽——這座久負盛名的都市。
作為帝國的東都,宜陽城終于昭示了漢民族在農耕文明史上的強大與自信。整齊的街道、統一的坊市、高大的建筑、不同服飾的外族人士,無不向外人道出這里的包容與大度、繁盛與朝氣。
這才是王朝氣象,陳牧在心里暗自感嘆。
這幾個月來,盡忙著賑災濟民、扶危助困了,都沒有余光去觀察這個世界。或者更準確的說,在黃泛區,除了滿目瘡痍,實在也沒什么好觀察的。
陳牧到了最繁盛的地方,找了最上等的客棧住了下來。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如何攪動這個都城的達官貴人們的日常消遣,引導他們如何做一個附庸風雅的時尚達人。
套用后世一個叫梭羅的人講過的話——每一個人都嘲笑陳舊的時尚,卻虔誠地追求新的時尚。因為時髦僅是試圖在生活方式和社會交往中把藝術變成現實(霍姆斯語)。
所以,陳牧要住進最明艷的章臺(漢代將官辦青樓稱之為章臺,據說是因為長安的紅燈區基本都集中在章臺街的緣故),找到最美麗的女子作陪。
因為,從此刻開始,他就是河間郡富戶唐老爺家的二公子唐寅唐伯虎,徐瑯就是他的摯友祝允明祝希哲。
新朝律令明確規定:在職官員狎妓者,一律革職。陳牧現在是月俸兩千石的地方大員,徐瑯是其都尉又兼中郎將,自是不敢以身試法。
徐瑯問陳牧為何起了這么兩個偽稱,陳牧笑而不答。
洛陽最富盛名的章臺是隸屬教坊的怡人坊,當然這是徐瑯花了一刻鐘的時間打聽出來的,作為世家紈绔子弟的優秀代表,這是徐瑯拿手好戲。
和陳牧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鏡頭不一樣的是,當“唐公子”和“祝少爺”一身華服的走進這怡人坊時,并沒有油頭粉面的老鴇子怪聲怪氣的迎上來。只有一個面無表情的小廝模樣的人將他們帶進廳堂。
堂上坐著一個綠衣女子,淡雅素凈的打扮,坐在一張琴前,輕撫琴弦,演奏著還算悅耳的琴曲。
堂下或站或坐著一些衣著華貴的人群,坐著的是主家,站著的是侍妾。
如果將那彈琴的女公子換成兩個穿大褂的,陳牧就敢肯定自己是進了“德云社”了。
這和自己想象中的青樓大相徑庭啊!陳牧暗道。看來,要想盡快的摸清門道,非徐瑯不可了。
(查了很多史料,對于兩漢時期妓院的資料少之又少,為了小說情節發展需要,作者在這里就展開了想象,如有與史實不符的地方,請讀者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