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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暮燼

第一百零四章

蒼暮燼 花無溭 6349 2020-09-15 17:06:46

  半月山頂。

  依然云波詭譎,風起云涌。

  “我知道你一定回來。”琉玥靜靜看著秦惜夜。

  “看來你知道我這次來的目的。”

  “我一直在想到底哪里出了差錯,現在才知,你送來的那些糕點有問題。”

  “這萬年來星祖凌駕于眾生之上,運籌帷幄,將川泫玩弄于股掌。如今困頓于川泫地心遠離人間的半月山頂,該是空虛寂寞,才不拒絕秦某送來的人間煙火氣。”

  “秦惜夜,蕭辭,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呵呵……事到如今,星祖說這話不覺得可笑嗎?”秦惜夜冷冷一笑。

  “星道制衡,世家六族必須有血脈在世,否則這個世界面臨的只有崩塌,一如萬年前仙族消滅所有魔族,致使天道崩毀。”

  秦惜夜微微作色,語調雖一如既往地平靜,眼底蘊動的火苗足可瞬息燎原,“授道于世人,卻在星天下禁封印,讓那些人汲汲以求星道大義卻永遠不可企及。這萬年來,除了星祖沒有一人修為超過六境,沒有一人同星祖一樣永生不死,就連金魂之體,星祖您老人家也要剝奪,星祖心安理得接受煉星界供奉膜拜,就沒想過有一日要遭受星譴?琉玥星祖,萬年了,這川泫的主人是時候換一換了。”

  琉玥一貫波瀾不驚的目光微閃了下,“你竟然知道了本尊的秘密。”

  “我不但知道你自私地剝奪原本屬于整個煉星界的東西。更知道二十三年前,那個所謂的邪主也是出自星祖您老之手。你才是邪主入侵川泫自編自導的主謀。”

  眸子如月下泛著光波的幽潭死死盯住對方,一字一頓道:“你竟然知道了本尊的秘密!那么,休怪本尊心狠手辣!”

  一道疾厲的光芒劈面擊來,未防對方會出手,大駭之下,秦惜夜后躍數丈之外,堪堪避開。

  有些不可置信,“你敢殺我?”

  “或許在數月之前本尊還不會讓你死,不過,秦惜夜你終究算漏了一件事!”琉玥勾唇一笑。

  秦惜夜目光復雜,緊緊盯著那張冷峻到極致的臉。

  似乎并不急著動手,琉玥將手一負,緩緩道:“本尊就讓你死得明白,南炎蕭氏血脈可不就只剩你一個。”

  秦惜夜先是一愣,忽然大笑了一聲,笑意帶著幾分冷冽與壓抑地瘋狂,“星祖不會說的是時錦?他出生時,血骨虛弱,我是舍了碗魂血斷了截魂骨于他,卻不是蕭氏血脈。”

  “不,本尊說的并不是他。”

  “……”

  “二十三年前,你可曾與你新婚妻子行同房之禮?”

  秦惜夜臉色頓變。

  “你父親在南炎城被四城圍攻之時,舍五境之修為將你妻子杜千千送至萬滄海域的墮仙島,生下一子。本尊自封之時透了道金魂星機給煉星界,恰巧落在那孩子身上。因你之故,本尊這些年的占云術頻頻出錯,以為這金魂之體該是時家少主。不過,現在,本尊又重新掌控了一切。你說本尊自私?爾等螻蟻,大言不慚,又知道什么!星道有它的布機,川泫也有它的秩序。本尊自封這些年,川泫連覆失兩城,爾等才是被欲望支配的利益熏心之輩!你放心,你死后,本尊會重建南炎城,讓川泫恢復原樣。”

  “說得冠冕堂皇,一切不過是你為自己開脫的措辭……琉玥,你會遭星道報應的!”

  “冥頑不靈!”

  一道炫光奪目的七境星力蛟龍似的飛出,秦惜夜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那道絞光鉗制住咽喉。

  那張俊秀的臉頃刻間因瘋狂、痛苦而扭曲,眼中竄動的不是對死亡的悲絕與恐懼,那種近乎漩渦風暴似的猖獗與猙獰在暴動。

  琉玥微微皺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念蔓延,果然,星元力在一瞬爆發之后,梗阻在經脈間。

  蛟龍很快如破碎的煙花轉瞬消失在空間,沒等琉玥反應過來,只聽空中一聲長嘯,星元如飛刃鋪天蓋地而來……

  掙了掙身上的那條鏈鎖,赤色泛光,糾纏縈繞無數血色符文,猶如活物,越掙越緊,琉玥不可思議地看向秦惜夜。

  “你怎么會有這個?”

  秦惜夜陰陰一笑,此刻的他與竹林風亭下烹茶游弈的秦惜夜已判若兩人,“你是不是更想問我怎么知道用這個可以克制你?”

  琉玥默然不語。

  “那日你脫魂出竅,前往崔嵬境找時緋清,我來找過你,見你獨坐陣法之中,好奇心甚多翻了你案前的書札,我便知道了你所有秘密。包括你上古遺落之神鳳神的身份。呵呵……這條赤血龍骨鏈,不正好與你相配么!”

  這一萬年,要記的東西太多,琉玥一直習慣于記寫書札,素日寫完之后都收入靈臺之內,僅僅一次疏忽竟造成如此不可挽回的后果。

  “那你也該清楚邪主并非本尊刻意制造,包括那些邪祟邪魅。星道制衡,締造了代表正的煉星之道,隨之而來的就會有代表惡的邪族。就像萬年前的神魔兩族。本尊以自身魂體封印邪主,換川泫太平,于情于理,自認為對得起星道大義。秦惜夜,你若執意扭曲本尊,本尊落你手里,亦無話可說。”

  “放心吧,本座不會殺你,本座要揭穿你的謊言,讓你看到沒有六族血脈,這川泫一樣可以安然太平。”

  “你沒有機會一統川泫。”琉玥平靜道。

  “事到如今,星祖還要掙扎么?告訴我,他在哪里?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你覺得本座會留下他,讓他做你的傀儡?”

  眼里頓時風欺雪蕩,“好,很好!你以為這樣,本座就沒有辦法了么!”腳下云海仿佛被什么力量催動,瞬間如水在沸,波翻浪騰。

  天地一下暗了下來,另一層厚厚的云層在云海之上迅速匯聚。

  琉玥眼睛微瞇,皺眉凝視這奇異天象。

  只聽一聲呼嘯,一道黑光自秦惜夜手中脫手而出,飛速來到兩層云海之間,迅速凝聚成一團。

  黑團周圍散發著濃重的邪氣,并不斷有黑氣自上下云層往那黑團中間鉆,絲絲縷縷,形成兩張巨大的黑網。

  秦惜夜眸中閃光,一手負在身后,一手隔空操縱著迅速旋轉吸收邪氣的黑團,凌然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這種將大千世界掌控在手中的感覺果然讓人為之沉淪!

  琉玥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在一旁看他表演。

  原來眼前這人才是卦象中最作死的那個。

  念頭剛閃過,云層中的黑團陡然暴漲,似乎還能看到其內的隱隱閃電。

  秦惜夜微微作色,雙目如電。

  琉玥已看出以對方五境修為已無法掌控即將突破六境的邪祟。

  勸他收手的話還未說出,身前的人影陡然掠出。

  與其說是掠出,不如說是被那黑團的力量吸過去。

  “秦惜夜!”眼見那黑團要將那人吞噬,此時此景,縱使琉玥都難免變色。

  琉玥奮力掙扎了下,奈何這龍骨鏈絞得他絲毫星力也運轉不出。

  砰!

  兩道云層同時炸裂,仿佛陡然爆破的山體,無數渣滓似的碎云飛濺開來。

  護身結界條件反射似的開啟,琉玥沉眸看著這猝不及防的變故,心情復雜難言。

  占卜術并未出錯,一切朝著既定的方向發展。

  就算他毀了時緋清的尸體,就算他舍棄一境修為催動司星盤神力引爆溫潯體內的魂體。

  他算漏了秦惜夜不惜一切代價的欲念,被邪祟趁虛而入的欲念。

  修為五境的邪祟本就容易產生自我意識,已經不是單純只知道殺戮噬血的怪物,或許那邪祟早就相中了充滿貪欲的秦惜夜。畢竟銀魂再好,欲念甚者更容易控制。

  只是接下來,川泫大陸在劫難中淪落還是重生,全在那些少年了。

  川泫六州,東西南北中,唯池陽一城地處川泫西北角,介于北礫與東秦交界處,偏安一隅。歷代各州之間,紛爭也好,和睦也罷,似乎池陽城都置身事外,仿佛川泫動亂和平都不關他池陽城的事。而各州城歷代城主有野心的,不管串聯挑事,還是攻城拓地,妄圖稱霸川泫,似乎都不敢招惹池陽城。只因這池陽步氏乃川泫第一煉藥世家,每一任步氏城主皆是當時川泫第一圣醫,試問誰不要命的敢招惹大夫?

  二十三年前,時揚率四城煉星士討伐南炎城,池陽就不在其列。

  城主步情閉城鎖門,與世無爭。不過,這可苦了他那個流連百花間,片葉不沾身的獨子步封。常背著他老爹偷溜出城,尋一處溫柔鄉醉生夢死,直到被他老爹手下的那個風影護衛逮到抓回,挨一頓鞭后才老實一段日子。然而等一段時日之后,好了傷疤忘了疼,于是又偷跑出去。如此往復,這步封總有七十二般偷跑手段,這影衛也有七十三般捉拿之能,而他老爹步情總也不乏耐心地抽鞭,上藥。至于用非常手段禁制兒子偷溜出城,卻也從未用過。唯有他老伴知曉他這一做法的用心,總是要給人留些希望的,這藥苗一直待在花圃里不見日月風雨,最后不是蔫了就是死了,人又何不是其類。

  可是這回,影衛韓幸將半死不活的步封帶回城時,這位老城主真是有些慌了,好不容易用九九歸心之法,讓他脫離了性命之危,懸了整整一月多的心也終于落回原處。

  這日步封終于轉醒過來,儼然能坐起來自己喝藥,鬼門關一游仍舊一副吊兒郎當無所謂的模樣,這位滿眼血絲的老城主一看就來氣,正要罵一頓泄氣,卻聽下人傳報,城外有人求見。

  池陽城跟其他各城不同,并無州疆,唯有孤零零一座城池,城內也僅數萬人口而已。步氏并不招收煉星弟子,拜入步氏門下的皆是學醫煉丹之人,人數也僅數十人,所以也未像其他各城大建連綴城宇,所住之地頂多也只算是個府邸。

  自從北礫滅亡,邪祟猖獗橫行之后,池陽城更是嚴關把守,進出商客求醫之人各種嚴查。求見城主此等大事,自然是從先經過城門這道障礙。

  “來者可有報上姓名。”

  來池陽城的除了商客,便是求醫者。這人指定要找他,那一定是求醫。其實每日來池陽求醫的人不下百人,城中各處解釋藥鋪醫館,步情自覺他池陽城的醫者皆妙手回春,若要求醫大不必找城主本人,要說尋常人怕是有天大的心也不敢請城主醫治,只因他出診一次便要百萬晶石的診金——這個天文數字主要也是為了嚇退那些求醫者,雖說醫者父母心,可他步情卻不會為了當人一次父母,而出賣自己的靈魂。他的各種醫術煉藥術已經慷慨地傳授給門下弟子,盡管都是一人授一法,未將全部授予其中一人。所以,醫病救人之類,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自己也完全可以沉溺在煉丹的快樂世界里。

  “來者只說是城主故人。還說城主只要看了此物就知是何人。”那侍從在珠箔簾外恭恭敬敬作答。

  “呈上來。”

  一旁的步封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兩眼直勾勾盯著那下人手中事物。這些日子其實他早就醒來,怕步情翻之前偷溜出城差點把自己搞沒命的舊賬,便一直裝死。實在裝得膩了,也知道瞞不過去了,這日一早才裝作悠悠轉醒過來。

  步情翹著胡子瞪了步封一眼,這才打開錦囊來看。

  步封在老子瞪他時,裝模作樣縮了縮脖子,等老子視線一轉移又伸長脖子去看。

  一塊大拇指粗細的墨綠色斷玉,步封還沒看清這玉有什么特色,步情就已經將那玉塞回錦囊內,急道:“快請他進城,老夫在懸壺廳等他。”

  懸壺廳乃城主的起居之處,在那里接待來客可從未有過。

  那下知曉城主對此人的重視,不敢再耽擱,便應聲匆匆而去。

  等那下人走遠,步情這才轉身,怒意未消的肉泡眼瞪向步封,“你小子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屋里,再敢出門,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也不等步封回話,冷哼了聲,甩袖離去,人還沒跨出門,卻見自家夫人攜了兩丫鬟迎面而來。

  “老爺,一早就聽下人說,封兒醒了,妾身便來看看。”

  但凡嫁于世家子的女子都要經過凈脈池考驗,而這凈脈池對身體損傷頗大,不少女子在下嫁生下孩子之后,都會因血脈不足而香消玉殞。步情發妻至今康在,這就要講到嫁于圣醫之家就這個好處了,步情雖是個脾氣火爆的,但甚愛其妻,這一生也就娶了她一個,日日用靈丹妙藥將養著,明眸皓齒,宛若少女。

  步情見著愛妻,那個氣兒早就跑到爪洼國去了,捏了捏愛妻的手,又吩咐兩個丫頭好生照顧伺候夫人,便急著趕去懸壺廳。

  從慶遠到池陽,橫跨川泫南北,數百萬里,若是常人這個路程只怕要用上數個月。葉寒頭一次深深慶幸自己是個煉星士,僅僅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就趕到池陽。

  一路用強盛的星力勉力維持著時緋清的微弱的氣息,從未有過的不安和害怕糾纏著他的心,生怕背后之人就這么丟下他走了。

  當那個守門護衛倨傲地說要去通報時,他是怎么樣按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念頭,又耐心等了半個時辰。

  步家那些弟子瞟來奇奇怪怪的目光,他又怎樣按下剜目的沖動。

  其實他原本并不是這樣沖動易怒,作為世家血脈,金魂之體,他清高自傲,又有輕微潔癖,從不屑與這些低下之人動一分情緒。可現在,他的整個身心都被不可控的力量主宰著,那個力量就來自背上之人。斂魂啟生陣每個魂魄只能使用一次,若他這次真的死了,他就真的要失去這個人了——不,他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就算以命換命,他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離開這個世界。

  幽竹水榭,清風雅舍。

  葉寒有想過,若千給的這塊玉不能換來步情出手相救,他不定會夷平整個池陽。

  可現在,似乎有些出乎意料,這位傳聞中從不接見來客,以巨額診金嚇退求醫者的城主居然同意見他。

  這塊普通的水光斷玉怎么看也不像價值連城,這位城主既然愿意相見,定不是看中它本身的價值,那么……

  葉寒念頭微閃。

  “阿城,這塊玉是你城主祖父留給你的,將來你若遇性命垂危,可拿它前往池陽找步城主求醫,步城主定會出手相救……”

  “孤公子,沿著這石橋往里走,盡頭便是懸壺廳,城主正在廳上等您。城主有令,小的必須在此止步了。”

  凌厲的眸子如星辰皎月,葉寒抿了抿唇,道了聲謝,便踏上石橋。

  被這樣的目光一掃,只覺得一道寒意從腳底席卷而上,渾身僵在原地,等那身影走遠才舒了口氣,這人身上的氣勢實在太強大了,一路過來,他都沒喘幾口氣。

  石橋盡頭,一棟閣樓凌水而建,正廳匾額上“懸壺濟世”四個金字龍飛鳳舞,在陽光下微閃光芒。

  葉寒剛將腳跨入門內,迎面一道破空厲響劈來,這種速度在葉寒眼里肯本不值一提,只抬手一揮,那寒芒在空中頓顫了下,便失了準頭,叮當一聲落在腳前。

  “偃器術?你果然是蕭家之人。”

  心中一動,葉寒抬眸,見廳堂上坐著個年過半百的老者,豐神俊朗、滿面紅光,眼神透出精光,正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這自己。

  葉寒不語。剛才那一擊,雖然速度不快,卻非偃器術不能破解,剛才只是自然而然地本能防衛,并沒有考慮很多,現在看來在那塊玉暴露身份之前,對方此舉就是證實自己的身份。

  卻沒有否認他的猜測,步情突然一笑道:“年輕人不用這么防備,忘了介紹,本主步情。”銳利的目光掃向葉寒背后之人,“想必你此來是為了救身后之人。”

  “在下葉寒,此來的確是為求醫,步城主醫者仁心,定然不會見死不救。”

  這眉宇之間的銳氣與蕭夢鶴年輕時的確有幾分相似,修為也到了煉星五境,不過,蕭夢鶴的兩個兒子一個銀魂之體,被邪主奪舍,最后被封印在萬滄海域,另一個兒子紫魂之體,因有斷袖分桃之好,不肯繼承城主之位,更不肯接受蕭夢鶴安排的婚姻,大婚之后的第二日便不知去向,是時又逢邪主擾亂川泫,后來邪主清,南炎城卻遭四城圍攻,導致覆滅,這位少城主一直未曾出現。

  眼前這男子雖與蕭夢鶴長得相似,煉星五境又有逆保容顏之術,可絕非那個傳說中的少城主蕭辭,那么他是誰?

  “救他可以,畢竟本主之前曾受夢老城主襄助,有諾在先。不過,孤公子能否滿足下本主的好奇心,替本主解惑?”

  葉寒自然料到這步情的好奇心所在,謹慎如千都不怕暴露身份,這步情必有過人之處,“步城主潔身自好,超然物外,在下愿為解惑,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請城主先行救治。”

  步情略一思索,起身道:“也罷。”

  只見這步情走到一盞九枝落地燈前,也不是扳動了哪一枝,隆隆聲過來,室中地板裂開一道兩尺方正的口子。

  步情幾步走到那裂口處,“請孤公子隨本主進來。”說完,徑自走入那裂口。

  葉寒跟著上前幾步,這才發現裂口處有道石梯下通不知何處,只覺得一股幽冷之氣伴著藥香撲面而來。

  石梯狹窄,兩旁有照魅燈幽明,光線較暗,不過幾十步過后,樓道突然一個大轉彎,眼前便出現一個水光通明的大空間,只覺周身清涼之氣縈繞,如置涼水之中。

  葉寒注意到這方空間確實在水中,只是用法界將水隔絕,而他現在所處之地便是水底,水底用黑色炎石鋪就,隔著鞋襪,微微有些暖意。

  “孤公子將他放在這榻上。”

  步情指了指西南角的白玉榻。

  葉寒依言而行。

  那步情跟著坐下,瞇起眼開始替時緋清把起脈來。

  葉寒趁此間隙又環視了下四周,中間一個大藥壺,底下燃著藍幽幽的火,里邊也不知煉著什么丹藥。東邊架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北面架子則是書冊之類。頭頂水光瀲滟,正午的陽光透過水面射進來,水波揉弄之下,柔光炫目,盯得久了讓人有些發昏。

  “靈臺崩毀,魂體完全破碎,就算救活了也是個廢人。還有這塊斷玉,當初本主只承諾孤老城主出手救治一命。本主救了他,以后若是孤公子性命垂危,本主也未必再會施手救治。孤公子確定要救他?”

  “救!”葉寒冷冷吐出一字,這些人就是話太多!

  感受到男子明顯地不耐,步情微微一笑,又挑眉看了榻上人一眼。臉型消瘦,唇色蒼白,整個人失了生氣,眉宇英氣卻夾雜陰柔之美,讓人男女莫辨。

  都說斷袖之癥易遺傳,這人莫不是蕭辭之子?

  “救他還需一樣東西。”

  “何物?”

  “神草瀲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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