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寧望著一處，似乎看到了江禾旻在向她揮手再見。她閉上眼睛，輕輕說道：“這是他的選擇吧。”眼角悄悄劃過一滴淚。
**********
回京的途中，江禾寧沉默寡言，陳慕南一直以為她還陷在江禾旻的不告而別中。他握住江禾寧的手，江禾寧回頭看向他，她看到他眼中的擔憂，江禾寧安撫似的笑一笑示意他放心。
陳慕南問道：“初初，你在想什么？”
江禾寧轉頭望向車外，官道旁有農家在除草，牛趴在樹下小憩，他們每日只擔憂著收成，歲月靜好。江禾寧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在想，我是否真的能學醫。”
陳慕南就知道江禾寧還未過那道坎，醫者手上不沾血，她過不去。他對江禾寧說道：“初初，他們都不是無辜的人。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沾有邊境青年的血。那些孩子，沒能戰死沙場，沒能以筆為刃便就此隕落，那些商人都該下地獄。”
“可是我沒資格審判他們，不是嗎？”江禾寧反問道。
陳慕南一時語塞，江禾寧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也明白。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世間萬物眾生平等，沒有任何人有決定他人生死的權利，哪怕元慶帝也得按著律法來。
江禾寧又將頭轉向車外，車內一時靜默無聲。江禾寧沒告訴陳慕南的是，她每天晚上都能夢見一個人，一個男人。他告訴江禾寧各種各樣的藥方，有關于毒藥的，也有關于靈藥的。江禾寧直覺他就是葉習，她覺得他們之間有某種聯系，或者相似。江禾寧忽然開始猶豫自己是否能學醫，若是從前，她能驕傲的告訴自己若你都不適合，還有誰適合？可是現在她害怕自己最終會變成另一個葉習，禍害蒼生。天才與瘋子之間只有一線之隔，她不知道自己最終會不會變成瘋子，既然有這一不確定性，那她便從源頭上杜絕這樣的可能，她要放棄學醫。
**********
回到京城，陳慕南和嚴懷瑾先去了二皇子府稟明原委，再由二皇子向元慶帝匯報，江禾寧則去了江府一趟。
江府。
“沒想到老三竟受了這么多苦，哎，都是我沒保護好你們。”江正遠聽完江禾寧陳述的一切后感慨道。
江禾寧握著江正遠的手安慰道：“爹，您一個人將我們三個拉扯大已經很辛苦了，您已經做得很好了，命運變數太多，便是機關算盡的孔先生也不能避開所有的禍。”
江禾木也安慰道：“就是，爹，小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這是他的選擇，江家家風不就是隨性嗎？不干涉任何人的人生。”
江正遠身為一個父親，心中還是對江禾旻有深深的牽掛，這是江禾寧二人沒法安慰的，他們也沒再說些什么，該懂的道理父親都明白，也不需要他們做些什么，他們便靜靜的陪父親待一會兒。
江正遠瞧見兩個孩子擔心著他，便想打破一下這凝重的氣氛，于是問道：“初初，你這次回來準備怎么應付那些人？”
江禾寧此次與陳慕南一同前往邊境用的是假身份，是以男護衛的身份貼身保護陳慕南，而“江禾寧”這個身份便是游歷中原的一些城鎮，處理或記錄一些疑難雜癥。這是軍醫院與太醫院合辦的項目，有時會有太醫或者軍醫申請游歷，一般時長在一月到兩月，江禾寧這一次偷溜至邊境所花時間大約一個半月，倒也符合游歷。不過游歷回來后會上交關于此次游歷所知的疑難雜癥的論文。
“這個您放心，秋月此次假扮我到西南地區游歷了，那地方資源匱乏，很容易有各種病變發生。往年太醫院里的人因出生優渥，不愿去西南那樣貧窮的地方，軍醫院的人倒是不會挑剔住處，只是軍醫院很少能排出人手去游歷，不過今年軍醫院倒是招了好些大夫來實習，也讓我有時間去‘游歷’。”
聽江禾寧這樣說江正遠便放下心來，她身為在職官員，無故偷跑到邊境這是大忌，若一個不慎便會沾上賣國的罪名，這樣的罪名很難洗脫，不過這事若秋月去辦江正遠便能放下心來。
其實秋月明面上是江禾寧的四大丫鬟之一，但是秋月卻和其他三人有區別。那三人都不是家生子，而是當年江母還在世時，讓江禾寧親自去牙婆子那挑選的。不過由于江禾寧還小，江母篩選過一遍才讓她去挑選的，也就是那次江禾寧挑了三個丫鬟并給她們取名玲瓏、落葉和白露。
而秋月是江母一個貼身丫鬟的孩子。當年江正遠身為元慶帝的左膀右臂，為他打下半壁江山，是聞名遐邇的不敗將軍，百姓很是愛戴這位給他們帶來安寧的將軍。而他與妻子恩愛和睦的傳聞也是讓百姓愛戴他的原因之一。就在元慶帝登基后的第三個月，江母去郊外一座廟宇還愿時遇到了刺殺，那個貼身丫鬟為江母擋了一箭而亡，江母也為此逃過一劫。
事后宣平侯和江正遠都深入調查過這次刺殺，然而卻一點線索都沒有，江母私下告訴江正遠和宣平侯這或許是元慶帝指使的。那時元慶帝雖然也受人愛戴，但在百姓看來，他的功勞不如出生入死的江將軍大，也有坊間人說江將軍應該做皇帝。功高蓋主，這讓元慶帝有些避諱江正遠，然而新朝剛建立，根基還不穩定，還需江正遠這樣一位將軍鎮守才能讓西域、南詔以及羌族不敢來犯。
動不了江正遠這個人，但可以戳一戳他的軟肋，秦悅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秦悅出了事定會讓他心神大亂，并且一個連自己妻子都護不好的人，又有什么能力保護百姓呢，這樣一來既不擔心他會篡位，還讓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下降，實屬一舉兩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以當時江正遠與宣平侯的勢力，能一點線索都查不到，只能是元慶帝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