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照著大地。
微風吹動,樹影婆娑。
九州王看著我,笑容突然變得十分溫柔,再也瞧不見那不可一世的梟雄霸主之氣概,他輕聲笑道:“七姑娘可知,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長得十分相似。”
我緩緩抬眸,“哦?是嗎?”
他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可是你們的性情完全不同……她是我見過最溫柔最善良最單純最可愛的女人……”他凝注我,“七姑娘是我見過最聰明最冷靜最沉穩最強大的女人。”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王爺夸獎了。”
九州王笑道:“本王知道,王逍想把姑娘獻給本王。”
我道:“那王爺也應該知道他是為了什么。”
九州王點了一下頭,道:“我知道他與云夢那婆娘的關系,其實王逍自己早就知道,他只是云夢撿回來的孩子。那個臭婆娘天天給他洗腦讓他仇恨本王,她卻不知道王逍更恨的人其實是她。”
我微怔,突然發現,原來每個人都不如表面瞧來那么簡單。
九州王笑道:“王逍人品不行,不過他找女人的眼光一向是頂好的。”九州王站起身,“本王帶姑娘去見識見識王逍替本王尋來的佳麗。”大笑聲中,他拉著我的衣袖走向內室。
若要用任何言語來形容九州王內室之精雅,都是多余的,只因那已非任何言語所能描述得出。內室中有十多個絕色少女,有的斜臥,有的俏立,有的身披及地輕紗,有的露出了玉雪般的雙腿。若要用任何言語形容她們的誘惑與美麗,也是多余的。她們瞧見九州王竟帶著我進來,都不禁好奇得瞪大了眼睛。
九州王笑道:“七姑娘瞧她們怎樣?”
我道:“美如天仙,艷如桃李。”
九州王笑道:“這些算不得什么,本王帶姑娘見識見識真正的人間絕色。”密室之中,竟還有密室。我隨著他穿過了重重簾幕,只見簾幕深處,有道小巧的門戶。
我瞧過各式各樣的門戶,有的是木制,有的是銅鑄,有的是磚砌,也有的是黃金所造,但這扇門戶,卻與我所見的任何門戶都不相同。這扇門竟是以鮮花編成的,千百朵顏色不同的鮮花,巧妙地編結在一起,色彩之鮮艷,炫人眼目。兩個垂髫丫鬟,正站在門口低低說笑,瞧見九州王來了,一齊盈盈拜倒,齊聲嬌笑道:“王爺可算是來了。”兩人的眼波也不由得在我面上轉了幾轉。兩人的年齡雖小,但眼波卻是又靈活,又妖嬈。
九州王笑道:“你們在等本王?”
左面的垂髫丫鬟笑道:“是呀,王爺每天都要來瞧瞧小姐,只有昨夜,小姐左等王爺也不來,右等王爺也不來,等得急死了。”
九州王道:“她真的會等得著急么?”
那丫鬟道:“王爺若不信我鶯兒的話,問燕兒好了。”
燕兒道:“燕兒也不知小姐等得急不急,只瞧見小姐在等時,將手中的一串花球都揉碎了。”
九州王不禁又笑出來,但笑聲方出口,又縮回去了,低聲道:“她此刻已睡了么?”
鶯兒道:“方才喝了小半碗參湯,才算睡著。”
九州王道:“哦……”他面上居然露出了失望之色,竟也似不敢驚醒她。
鶯兒道:“王爺此刻不如還是請到前面去喝兩杯,等到小姐醒來時,鶯兒與燕兒再去請王爺過來好么?”
門里突然有一陣溫柔的語聲傳了出來,柔聲道:“是王爺來了么?”
九州王面露喜色,口中卻道:“你睡吧,你睡吧!”
門里那溫柔的語聲輕輕笑道:“王爺來了,賤妾縱然幾天睡不著,也是歡喜的。”這笑聲是如此溫柔,如此嬌美,語聲中更有著一種動人、嬌怯不勝、教人不得不憐惜的味道。
只聽九州王大笑道:“既是如此,本王就進來了……只是,這里還有位客人,也想見見你,不知你可愿意見么?”
那語聲道:“王爺既將人帶到這里來,想必定是位超群出眾的人物,賤妾有幸得見如此人物,也高興得很。”
九州王拉了拉我的袖子,悄聲道:“你聽,她那張小嘴多討人歡喜。”
我微笑道:“是。”
燕兒、鶯兒呶著嘴拉開了花門,道:“王爺請。”嘴里說“請”,臉上卻像是一百個不愿意。
我抬眼一看,里面竟是鮮花的世界。一間屋子里,到處都是鮮花……再也瞧不見別的,千萬朵鮮花,裝飾成一個迷人的天地。萬紫千紅中,斜倚著一個長發如云、白衣勝雪的絕代佳人,她淡掃蛾眉,不著脂粉,但已足夠奪去世上所有鮮花的顏色。
我瞧見她,心頭不禁加速了跳動。她竟然長得和我的小姨夏雨雪一模一樣,連通身的氣質都不差分毫。她那溫柔如水的眼波在九州王面上轉了轉,這眼波輕輕一轉,當真便已勝過千言萬語。這曼妙眼波一轉,像是幽怨,又像是歡喜;像是責怪,又像是嬌嗔;像是淡淡的恨,又像是濃濃的愛……
九州王將我拉到前面,笑道:“我過來是想給你介紹一個人認識,這位是蕭府的七姑娘,你看你們二人長得是不是很像啊?”
只聽她輕輕嘆息了一聲,道:“原來王爺過來不是因為想念賤妾了。”
九州王笑道:“看我,在你面前就不會說話了。”
她溫柔地笑了笑,道:“不管因為什么,只要王爺能來,賤妾便是不勝欣喜。”一面說話,一面已掙扎著下了花床。
九州王趕緊說道:“你莫要勞動,累壞了身子。”
她道:“王爺放心,賤妾此刻已好得多了。”
她輕笑著接道:“今天有幸見到蕭府七姑娘,賤妾若不能親手敬杯酒,實在是終身遺憾。”她輕輕拉開了九州王的手,盈盈走了出去。
九州王瞧著她的身影,嘆道:“她和雪兒一樣,又溫柔又體貼,就是身體不太好……”這個睥睨天下、目無余子的絕代梟雄,此刻仿佛只是一個陷入愛情的少年。
不一會兒,她已盈盈走來,衣袂飄飄,有如仙子。燕兒與鶯兒跟在她身后,一人手上托著個精致的八珍盤,盤當中有山珍美點;另一人手上托著的自然是金樽美酒。她嫣然笑道:“賤妾也沒有什么奉待七姑娘,只有手調的‘孔雀開屏’酒,王爺素覺不錯,只不知是否能當得姑娘之意。”
我笑道:“王爺于名酒美人鑒賞之力,天下無雙,王爺既覺好的,想必自是極好的。”
她笑笑,玉手執壺,為我斟酒一杯。我舉起酒杯,“謝小姐賜酒。”
她柔柔一笑,“小女姓白,名翩翩,七姑娘叫我翩翩就好。”
我微笑頷首,一杯酒下肚,立刻發覺這“孔雀開屏”酒,不但芳香甘洌,無與倫比,酒力之沉厚,亦是前所未有。我立刻留上神了,一杯酒雖然仰首飲下,卻留下大半。
九州王卻是胸懷大暢,酒到杯干。他縱是高高在上的江湖王者,卻也有人類的弱點,那顯然便是酒、色二字。于是,九州王終于醉了。他雖然還未倒下去,但銳利的目光已遲緩、呆滯,他瞧人時已不能轉動目光,卻要轉動整個頸子。
我以手支頤,道:“王爺,我不勝酒力,要告退了。”
九州王縱聲笑道:“七姑娘,看來你究竟還是個小女子,還是差得太多。縱然本王喝兩杯你只喝一杯,你還要先倒下去。”
我道:“是,我怎比得王爺。”
九州王大笑道:“莫走莫走,來來來,再喝幾杯。”
他果然又舉杯一飲而盡,拍案道:“好酒,再來一壺……不行,再來八壺。”只見他忽而以箸擊杯,放聲高歌,忽而哈哈大笑,忽而伏在案上,喃喃自語,道:“雪兒,我待你是真心的……你信我一次可好……”
白翩翩剪水雙瞳瞧他一眼,轉眸看我,嫣然一笑道:“王爺他醉了。”
我含笑點了點頭,道:“白姑娘,我告退了。”我悄悄走了出去,只聽九州王語聲已更模糊。
我緩步走出庭園。
真是艱苦的一夜,但艱苦總算有收獲。雖然我心里還有幾點想不通的事,但此刻,我只覺全身都充滿了活力。
允哥哥,我們很快會見面的,我一定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