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沙祠胡同的時候,有很多綠色蒼蠅,追著一只斷了半截尾巴的白貓。從墻上越過去,跳到院子里,尖叫,只一聲。一個沙嗓子的男的拿鐵鍬之類的敲了他,沒了聲響。
4號院后面的集體垃圾場里,藏了很多的骨頭。有破洞的衣服,豁口的尖刀,木把上全是油。有不用的斗柜,有黏在上面幾十年拿不走的照片,4個人的,截掉一個角。黑白的,泛黃的臉;黑白的,泛青的臉;黑白的,看不見的臉;黑白的像見過似的一張臉。
鯰魚骨頭下埋著一些4號院丟掉的一些書。院子里有個瘋掉的人,他撿到過胡凱生的《己卯甲戌》,鄒黃花的《十三月集》,寫藍字的信紙。棉大衣弄得全是魚湯。
一些人往胡同深處的肉鋪跑,甲四號門口的兩條外翻辮子的在說話。脖子上生了白斑的女人立在那里,一直拿手扣白斑。
都在說肉鋪里面死人了,男的走的更快了。有人踩了綠鞋女人的腳,舉著脖子看了她一下,1號院的。她對跑的快的罵了一嘴,“你家的又沒死!”
肉鋪門口塞滿了人。門板被推倒了,砸在胡同路上。肉鋪老板光著身子被捅滿了肚子刀眼……
切肉的案板上有結了塊的血痂子。
豬頭滾在地上對著另一個人臉,綠色軍大衣領子高,半壓著頭,頭上扎著掛著豬頭的鐵鉤。黑皮靴上是油漆。
上樓的地方,紅毛衣的女人,下半身沒有褲子,毛衣被搡到胸口上面,脖子被活生生剮開。
原來人死了一夜后是這個樣子。
以前真沒見過這個穿黑靴子的人,吳敏紅之前也不是這個胡同的。她不是正經女人,怕是她之前的哪個男人。
3號院的呆子也躲在后面看,棉大衣里塞著從垃圾堆里撿來的臟書,個子矮,也不敢擠到前面來,只是伸著脖子看。
門板里外都是血。
一只貓叫聲突然從隔壁院子傳來,聽起來像是被誰踢一腳,很大聲。
穿著拖鞋,拿著蒲扇的老大爺從猩紅的門板上跨過,三兩步來到了尸體旁邊查看。
從前聽他一直吹噓自己是刑警,現在看來他但是沒有說謊。
隔壁流鼻涕的幾個小孩不知什么時候沖到門口來,好奇的往里面張望,被院子里穿襯衣的大學生趕走了。
過了一會,呆子拿著一疊藍色的信紙失落地匆匆離開了,大伙都知道他喜歡吳敏紅,如今他應該挺難過的吧。
那脖子上長白斑的女人站在胡同口和一個肥婆不知在說什么,被呆子撞后居然只是揮揮手讓他趕緊離開,這可和剛才她的態度不一樣,呆子走出更遠,依然可以聽見那女人杠鈴般的笑聲傳來。
有人提議報警吧,但老頭不同意,非說得自己查個水落石出,大家都說是他又犯了當警察的病,沒人理會他一遍遍的阻攔,最后還是報警了。
豬肉鋪老板平時人不好,平時做買賣從不肯吃虧,一點便宜都不想讓別人占,又因為沒讀過書,說話粗魯,得罪了不少人。
大家看了一會后,新鮮感過去了,便各自出了大門,各回各家。
大家不一會就走的差不多了,院子里只剩下老頭一個……
隔壁院又傳來一聲貓叫,這次像是有人故意踢得貓,叫聲比第一次更尖細。
老頭叫喊了一聲,奪門而逃。
月亮下的銅扣子刺著光,手裹在大衣里,紅臉壓的很低,他問:怎么從胡同里出去?
我指了前面,但他卻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轉頭朝胡同里面走了,他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我,說了一句:“好奇怪的味道”。
這個人有點不一樣,我從沒見過他,他沒朝我指的方向走出胡同,反而一步步地走進胡同深處,他走路有點簸,發出很重的皮靴聲,我趕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