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山海閣。
“小師妹,這次考試你又是第一名啊,太厲害了!”
“是啊小師妹,這樣下去,你修道成仙指日可待啊。”
楚云笑笑,乖巧道,“多虧各位師兄師姐的關照。”
楚云是個穿書者,穿進一本叫《入魔》的書里,女主資質聰慧,乖巧可人,卻看上了宗門里的大師兄,后來在大師兄的騙哄之下,女主以身犯險,盜取山海閣至寶云蓮,最終被出賣入了魔道。
楚云穿過來的時候,這具身體也才五歲,楚云一心修煉飛升,并且每天囑咐自己一萬遍不準談戀愛,免得重蹈原主的覆轍。大師兄齊瑾是師尊的弟子,與楚云同宗不同門。山海三大師門大約關系也不好,十多年來一次聯誼都沒有,楚云見不到齊瑾,輕松了十多年。
“呦,誰這么厲害啊,平日里不聲不響以為是個廢丹,每到考試的時候就回回第一,可別是去師父那里偷來的卷子。”說話的是三師姐于媛,說話一向刻薄。
楚云懶得理她,于媛的性格得罪了許多人,到最后連她親爹都嫌棄,嫁給了一個紈绔,郁郁而終。
于媛不用多理會,但是她背后的大師姐秦湘是個狠角色,最后跟大師兄齊瑾雙宿雙飛,是《入魔》里的最大贏家。
秦湘此時便喝斥了聲,“媛媛,怎么不懂規矩,小師妹拿了第一,恭喜便是。”
此話言下之意是,來路不正也只恭喜便好。
楚云垂眸,裝作沒聽懂,乖巧笑了笑,抬頭道謝,“謝謝大師姐。”
楚云自幼身體較弱,即便修道數年,內力道法深厚,可看起來還是如同營養不良的小黃毛,身材干癟,又白又瘦,活像個病秧子。
偏就一雙眼睛明媚澄澈,如三月春水,笑意盈盈望人一眼便叫人心神動魄。
秦湘稍愣,淡淡笑了笑,看著楚云被圍著往內院走去,拳頭隱隱握緊。
于媛氣急,“大師姐,難道任由她這么風光?”
秦湘看看她,假意嘆氣,“你度量大些,小師妹好歹是第一名。”
于媛雙手抱肩,一聽秦湘的話心里更是不滿,“我才不信呢,她一個沒有身世的野丫頭,怎么可能比得上我們世家子弟的本事。”
楚云回到自己的廂房,合了門,將佩劍擱在桌子上,倒了杯水飲下去,消了消暑,然后把整個房間都安了結界,準備閉關運功。
這些日子在瓶頸期參悟了許久,只需再閉關靜心修煉幾日,功法便可再登一重。
——
三日后,楚云出關,剛打開門五師姐便匆匆跑來喊她,“小師妹,師父在大堂召集大家訓話呢,你趕緊過來。”
“來了。”楚云跟上去。
劉蓮這回找他們就是下山游歷這件事。《入魔》里面講到,原主在下山歷練的時候,懲強扶弱匡扶正義,受到百姓尊崇,甚至百姓自發建了幾百座楚云廟。但也是在這期間,楚云愛上了齊瑾,開始悲催的人生道路,甚至做著被人賣還要替人數錢的傻逼事情。
楚云也是算準了時間閉關,讓自己功力大漲,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再次提醒自己,修仙之事大過一切。
大堂前坐著三位師父,楚云頭一回見到另外兩位,左邊的眉頭緊鎖,不怒自威,全身一副生人勿進的氣勢,是于延。于延在山海閣中長大,是上一任長老于平的關門弟子,后來于平奉旨下山,為國掃平戰亂,卻戰死于西涼城外。他死后,于延繼承他的衣缽,成了新一任長老。
右邊的一手佛珠,全身散發慈悲之光的是青槐。青槐本是凡間的屠夫,后來于宰豬之時參悟出刀法之道,上山求師,上一任掌門送他佛珠,贈予佛門法術,從此放下屠刀普度眾生。
劉蓮坐在中間,他年紀最大,本事最高,原著中說到他最后參悟天道,得道飛升。
楚云來時,三大師門都已經聚在一起,山海閣收徒規矩嚴苛,每一師門都不可超過十人。
此時三十人站在空曠的大殿內,也顯得格外熱鬧。
“楚云,快到最前面來,”劉蓮一見到楚云就雙眼發光,指著她,跟身邊兩位師弟說,“她是我這里最好的弟子,我這一門便由她來領著。”
聞言,于延跟青槐都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地打量了楚云一番,又看看她身邊的齊瑾跟黎遠書,兩相對比之下楚云顯得格外嬌弱,他們皺了皺眉,“師兄,這女娃恐怕不妥。”
青槐點頭,“過于柔弱。”
楚云站在兩位師兄之中,這身板無須與他們相比,就是比身后的秦湘于媛,也如未及笄的小丫頭。
面色發黃,頭發毛糙,只有一雙大眼睛有十分神采。
這么個小丫頭,居然是掌門系下武功最強的?
劉蓮笑著擺擺手,“這小丫頭的本事可不如瞧起來一般,恐怕你們兩位的大弟子加起來都比不過她。”
于延跟青槐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以為劉蓮在打腫臉充胖子,但也不拆穿,“既然師兄執意,那便如此定下吧。”
“明日啟程下山,途徑南詔、姑蘇、長安,再回至昆侖。天下之大,事不公者數無以計,我派弟子務必尊天道,循人理,懲強扶弱,兼顧道法心理,一切聽從齊瑾大師兄、黎遠書二師兄和楚云小師妹安排,如尊師命,知否?”
“弟子明白。”
身邊站著傳說中的齊瑾,楚云壓抑不住心里的好奇,還是沒忍住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徹底失望了。
原主什么眼光,就這長相,勉強能看的程度,虧自己擔驚受怕十多年,還以為怎么個貌美如花呢。
甚至不如一邊的黎遠書。
楚云這下可以徹底放心了,她身為資深花癡,這么多年也就是擔心齊瑾長得太合她胃口,讓她真不要命地為他賣命為他死。
她又轉頭看了一眼黎遠書。
黎遠書是皇室旁支,在《入魔》里是最中規中矩的人,為人正派不耍陰招不管閑事,最后做了個清閑王爺。
青槐門下的弟子都信佛,手上都帶著串佛珠,為了保證一路平安,給其他兩門的弟子也各送上一串。
楚云清瘦細小的手腕上掛了一串粗大的佛珠,顯得非常怪異,黎遠書也這么覺得,于是很體貼地補充,“幾位師妹放在身上也是一樣的。”
楚云原本沒打算跟齊瑾說話,齊瑾主動道,“一路風險,小師妹別害怕,我與黎師兄可幫襯著。”
齊瑾雖說最后是飛升了,但本質上都是靠原主得到的本領,也就是通俗意義上的軟飯男,還裝什么大男人呢。
楚云心里嗤笑,剛想說話,于媛挽著秦湘走近了,語氣柔柔的,倒跟平時大不相同,“那就有勞大師兄了,小師妹她哪里管得好呢,我與師姐還要大師兄多費心。”
齊瑾謙虛地笑,互相交談起來了。
楚云一見,也懶得去湊熱鬧,轉身就走。
第二日卯時,大家就在山海閣堂前集合,等了半個時辰,秦湘于媛還沒到。
其他兩門的師兄弟都有些不耐,就是本門的師弟也不高興。
莫憐小師弟嘟嘴,“成天把自己當公主似的。”
楚云沉默,他倒也沒說錯,秦湘就是公主,后來跟齊瑾雙雙飛升之后,舉國慶賀,又因楚云入魔,干脆把楚云廟都拆了,建成蓮華公主廟,香火千年不斷。
秦湘跟于媛姍姍來遲,道了歉,“不好意思,昨夜沒有準備妥當,今日起了早收拾的。”
“沒關系師妹,我們走吧。”齊瑾表示理解。
楚云也點了點下頜,“跟上。”
五師姐權姝與楚云交好,跟她走在一起,“小師妹,話本里南詔奇聞異事可多得很,此番前去不知能遇得怎樣的事兒。”
權姝父親官拜中書令,后被人栽贓入了獄,權姝一病不起,楚云穿越過來后,跟權姝很合拍,想著得幫她改了命運。
一行人下山,剛從山海閣結界中出來,便見得不遠處有一片紅的發黑的云正往這邊飄過來,楚云知道,這是反派大佬魔君玉燼的法術,大約起到監控器的功能,人一出結界,便有感應。
《入魔》中對玉燼的描寫只有幾句,“面若仙人,心如閻羅,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若有心結,生靈涂炭。”
原主入魔也有玉燼一番功勞,玉燼殺了人干脆栽贓到原主身上,才讓原主徹底成了眾矢之的,逼至入魔。
玉燼人還沒現身,聲音先至,懶散清潤,“孤候了五年,這昆侖的結界終于打開了。”
齊瑾跟黎遠書立刻戒備起來,站在最前,秦湘跟于媛不知何時已經從楚云身后躲在了齊瑾身后。
楚云眼角微勾,淡定吩咐,“布陣。”然后走上最前,跟齊瑾黎遠書站在一起。
黎遠書皺了皺眉,“小師妹你往后站,別傷了。”
這時玉燼已經踩著云現出形貌了,俯瞰著這群昆侖山腳的嘍啰擺出十多年前就已經過時的陣形,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身上華麗昂貴的玄色便服。
楚云一眼便瞧清玉燼模樣。
玉燼身型高且挺拔,負手踩在云上,頭頂一秉玉簪挽起長發,他生得不像魔界至尊,倒像是凡間剛及第的狀元。
此時玉燼正目光冰冷地看著他們,像在看幾具尸體。
楚云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不是因為冷,也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她的花癡病犯了。
在山海閣上這么多年,她的花癡病都沒有犯過,還以為有所好轉。這種心性上的毛病,果然不是換個身子就能治得了的。
玉燼一向眼高于頂,不屑跟小弟子動手。三位長老五年前擺了玉燼一道讓他吃了虧,玉燼一直惦記,如今估計也只是想讓他們把虧吃回來。
楚云還沒來得及告誡他們別招惹玉燼,齊瑾就已經揮著劍往前沖了。
玉燼玄色衣袖一揮,還沒看見他出手,齊瑾就已經被扔回來了,嘴角掛著血,還有點不服地瞪他。
楚云一看,齊瑾這不是要作死嗎。雖然齊瑾是她心腹大患,但剛下昆侖山就死了實在有辱師門,于是楚云決定大發慈悲救救他,一手提起他衣領往自己身后一擱,作掩護狀。
齊瑾這下更加失了面子,臉紅了,硬撐著站起來,皺眉看了楚云一眼,有點責怪她。
秦湘扶起他,柔柔地問候了一句,“大師兄,你沒事吧。”
“沒事。”
楚云嗤笑,沒事個鬼,玉燼這一揮手估計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完全恢復。
楚云身子瘦弱,力氣不小,不知為何被玉燼注意到,他挑挑眉,似笑非笑道,“怎么,山海閣如今是沒了人?讓這么個小丫頭來帶隊?”
黎遠書皺眉,“魔頭,你究竟想如何!”
玉燼笑了笑,地上的草自發滾作一團,變成了人狀,來跟黎遠書糾纏,黎遠書眉頭一緊,拔劍出鞘。
只剩下一個楚云。
楚云現在的實力估計也只能在玉燼的手下過完三招,她慢吞吞地用了意念,把空氣中的飛蟲都召集到玉燼身邊圍成一團,想趁機帶著眾人跑掉。
但她還是低估了玉燼的牛逼程度,飛蟲還沒來得及近玉燼的身就全部掉在了地上。
死了?
楚云還沒跑幾步就停住了,看的目瞪口呆,這是她最高明的意念法術了。
玉燼身形一閃,到了楚云面前,面孔上掛著難以捉摸的笑,“孤竟不知如今的昆侖山弟子已經會使暗招了。”
“如此陰險,倒跟孤有的一拼。”
楚云:“......”可別,不敢當。
玉燼還想說什么繼續羞辱他們,驟然面色一僵,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自己的手,楚云剛才趁他不注意往他手上摸了一把。
玉燼幾乎沒有弱點,但是有重度潔癖,最忍不了別人碰他。
楚云下一秒就被扔出去十幾米遠,嘴角滲出血絲,撐著身子起來的時候,已經沒有玉燼的身影了。
楚云嘴角勾了勾,估計是回他的冥府洗手去了。

梁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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