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又練了整晚的功夫。
算上這一夜,她已經連續三天沒合眼了。
其實修仙之人,不睡覺是常有之事,也不會有精神疲乏之事出現。
可楚云他們山海閣里,作息十分規律,其中雖然不乏有勤學好練之人,可由于三派師門十多年來不曾切磋,也并無聯誼。
成績在山海閣,不算一種榮耀,而真正成了檢測自己實力的手段。
也因此,內卷這種情況不曾發生。
熬夜不睡覺這種事,更不可能了。
楚云十幾年的規律作息,就這么忽然之間被玉燼打破,顯然很不習慣。
她頂著黑眼圈,疲憊地吐納,迎接在姑蘇的第一縷陽光。
這個客棧里,每一間房間都有兩張床,一張大,一張小。大的靠里,占了房間的三分之一大小,鋪著錦華被褥。而小的則靠近門邊,看起來也比較粗糙,僅僅一條薄被衾鋪在上面。
大概是區別主子和他的使喚丫頭身份的。
此刻的玉燼正躺在大床上,睡的極好。
天才蒙蒙亮,窗外望下去也已經看不見腐尸身影了,但姑蘇人一般都要日上三竿才敢出門。
也由是,此刻整座城仍然寂靜。
楚云靜心屏氣,還能聽見玉燼的呼吸聲。
穩定、規律、乖巧的呼吸聲。
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腳步已經停在了玉燼床前。
熟睡的他如此安靜,漂亮的側臉竟被她看出了些溫和氣質來。
不過這也沒什么。
畢竟楚云在昆侖山下第一眼看見他,就覺得他不像魔君,而像書生。
像剛剛金榜題名意氣風發的狀元郎。
這個人,是魔君,是跟她定下牢固契約的夫君。
想到他別扭地說自己是她干爹的模樣,楚云心里一陣發笑。
果然,干爹這個詞,不管在現代還是在古代,都能被人用成有歧義的字眼。
可是玉燼啊,我注定要飛升。
可惜,我注定要飛升。
這是穿書的任務,是幫助原主復活的任務。
待她飛升,再積滿四千功德。
原主就能歸位,而她,就要回家了。
楚云摸了摸玉燼下巴上的胡子渣,微刺。也沒見他剃過胡子,怎么就一直維持著這么好的形象呢。
不過這既然是個修真世界,那這點小事,自然不足為談。
楚云大拇指往他胡子渣上摩挲了幾回,心中升起異樣,連忙縮回。
這時候玉燼醒了,聲音還帶著鼻音,“終于摸夠了?”
“………”
楚云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按照平常,她得頂個嘴罵兩句回去才行,但偏偏她摸他胡子,這么親密的事兒被當事人抓個現行,她是如何都蹦不出半個字了。
玉燼撐死了身體,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一雙眼卻直勾勾盯著楚云看,諱莫如深。
正當楚云想著是不是該出門的時候,玉燼又道,“要不然,你幫我續個命?”
續個命!
赤焰花的狀態她也見到過,都快蔫兒了,雖然玉燼施了法術讓它重新生機勃勃,但楚云知道,這不過是表象。
真正要治,還得行床笫之歡。
楚云紅著臉,又氣又羞,悶悶道:“知道要沒命,還要跟我……”
成親兩個字沒說出來。
玉燼卻變得愈發不正經,看著她那日漸圓潤的臉,越看越喜歡,“跟你什么?”
楚云瞪他:“定契約!”
“嘖嘖嘖,我也沒想到你是個小古板呀。”玉燼佯裝長嘆口氣,“孤還記得,第一次見孤,你就情不自禁,摸了孤…”
“的手。”楚云咬住字眼,跟他強調。
“細節不必多說,總歸是夠開放的。”
什么細節不必多說!哪來的細節!不就摸了個手,還是為了讓他快離開才摸的!
老天明鑒,她雖然在第一次見到玉燼的時候就犯起了花癡了,可那時候確實心思純潔!
等等,她為什么要說那時候心思純潔?
現在呢?
楚云不可思議地又瞄了一眼玉燼無意中露出的肩頭。
玉燼忽然得意地笑,目光從她臉上移開,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說道:“你鼻子流血了。”
楚云捂著臉跑了出去。
在一樓后院,她遇見了寧清。
寧清亦是一夜未睡,在一樓后院練習劍術。
她這一套劍術舞的是行云流水,順暢自如。加上寧清原本身段也好,這不像練功夫,倒像是舞臺上的藝術品。
這套劍法楚云沒見過,但窺其動作,其中利刃出擊,招招直逼敵人要害,必定不死也傷。
楚云的劍法是山海閣中最好的,可山海閣劍術都行八卦陰陽之禮,以敵退為目標,以教化為宗旨。
因此教的劍術比起寧清的要溫和不少。
“誰!”寧清利刃忽然直劈過來,楚云單手拿劍,往頭上擋了一記。
寧清見是她,收劍入鞘。
“楚云姑娘,這么早就醒了?”
楚云這才記起正事,指了指自己鼻子,“天干物燥,上火了。”
寧清看著她打水,用手擦鼻子上的血,不動聲色問:“昨晚睡的可好?”
楚云搖搖頭,“不好。”
寧清臉色大變。
楚云又說:“練了一晚上的功夫,壓根沒睡,有點精神不振。”
“原來如此。”寧清稱贊,“楚姑娘如此勤學,應當要成為天底下飛升者里最年輕的,前途不可限量。”
楚云想到飛升,嘴上勾了笑,“謝謝公主,以后還要勞煩你照顧。”
“應當的。”
楚云洗完臉,兩人便一道上樓。
上樓的時候,遇見了正要離開的孫沛,還有下樓做早飯的大廚。
楚云多看了孫沛兩眼,總覺得今日的孫沛,與昨日的孫沛有一些不同。
回到房間,玉燼正在更衣,看她進來,笑了笑,露出森然一口白牙,“你我既然已經成親,那更衣,會吧。”
楚云臉又紅了。
成親。
這兩個字從玉燼口中說出來是如此自然,就好像“你好”一樣不帶任何情感色彩。
但是,這兩個字經他口說出來,又帶著些糜旎,到了她耳廓,散發著濃烈的情潮。
像對她施了古老的禁術,讓她情難自禁。
她重重吸了口氣,頭也不回地開門離開這個房間。
離開這個狹小逼仄到足以聞到玉燼身上獨特氣息的房間。
她沒跟玉燼說,洗衣服后衣服上留存的茉莉香精,在這個時代里只有她會做。
換言之,他們有著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相同標識。